「我不去!」高順粗聲粗氣,「把兄弟們留在這裡一個人逃命,以後還要不要我做人了?」
「聽我的,去吧。嬋妹需要人保護,現在大漢盜賊遍地,只有你和陷陣營才讓我放心啊。」呂布耐心勸著。
「那些盜賊都是烏合之眾,讓宋憲、魏續他們對付就已經綽綽有餘,幹嘛非要讓我去?」高順瞪著眼,「是不是看陷陣營人少了沒什麼用就要趕我們走啊?」
「沒這回事。只因保護嬋妹的重任非你莫屬,現在只有你的實力能讓我信任了。」呂布依然耐著性子。
「反正我不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臨陣脫逃,這樣地事情我怎麼也做不出!」高順依然不依不饒。
「高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呂布終於忍耐不住,眼睛也已瞪起,「這是命令!」
看著高順一臉的不以為然,呂布的語氣又和緩了些:「臧霸投降曹操了,這事你知道吧。」
「那狗雜碎做出這等不義之事,早晚我要把他的頭砍下來給主公一個交代。」高順為人正直,最看不起的就是背叛之事。
「他的選擇我能理解,曹操把我們分割成幾塊,他的陳留是最弱的一塊,就算死撐也撐不了幾天。曹操正值用人之機,他去了應該能得到重用。」
「重用個屁!」高順說歸說,他也知道臧霸的選擇拋開道義而言並不能算錯。
「眼下文遠過不來,雁門騎已是不能指望了,整個濮陽能與曹操一戰的只有我的天狼鐵騎,你覺得我們的勝算又有多少?」
「一兩次失敗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大可以捲土重來!」高順畢竟是軍旅出身,對目前的形勢心中有數。
「捲土重來?我們繼續過著如喪家犬一樣的日子?我們該去哪裡?再到齊舜那裡請求收留?人家已經幫過我們一次了,我們也佔過一次便宜。難道還要再去?除了他,你倒說說我們還能投奔誰?」
高順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是啊,還能投奔誰呢?袁紹麼?無論在洛陽還是在長安,袁紹都曾經是他們的敵人。以袁紹狹隘的性格,又怎能容他?就算收留了他們,也定然不會加以重用。袁術麼?他們已經否定過一次,而且袁術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難道還要他們再接受一次失敗的命運?至於劉表等人就更不能指望了,人家不擔心他們是來打家劫舍就已經不錯了。而且呂布與長安的朝廷關係不好,又有誰還敢收留他們?
「而且,我們在逃亡中又怎麼照顧嬋妹?她已懷有身孕,難道還要跟著我們到處奔波?」呂布接著道,「沒有她,我還能來去自如,如果你不把她帶走,我又怎能沒有後顧之憂?」
高順又撓了撓頭,依然說不出話來。
「你的陷陣營是天下有數的強力步兵,我從未懷疑過他們的實力。可現在他們畢竟只剩七百多人,能對戰局有多大的影響?你留下來想做什麼?多殺幾個曹軍麼?你們能殺一千人,難道還能殺一萬人?曹軍的虎豹騎、后羿營等等難道就不是鐵軍了?等著你們來殺麼?」呂布又是一連串的問題,「我們是要奮勇殺敵,可我們並不能像野獸一樣毫無目的地亂砍亂殺。你們要揮最大的價值,而你們的價值絕不在濮陽!」
「難道我們走了就算揮了最大的價值?」高順還是有些不服氣。
「你們保住了我呂家的血脈,這算不算價值極大?就算我敗了,就算我死了,至少我呂家還有復仇的希望,而這個希望就掌握在你的手裡!而且,齊舜如果想爭霸天下,那曹操定然會是他的攔路虎,他們二人早晚會有場正面的交鋒。到那個時候你助齊舜戰勝曹操,不也是實現了我們的願望?」
呂布的理由極為充分,言之鑿鑿,讓高順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主公,我走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活著來找我們。不管跟著誰,我的心中就只有你一個真正的主公。就像主母只有你一個丈夫,你們的孩子就只有你一個父親一樣!」高順終於答應了呂布的要求。
聽著這個老部下的希望,呂布不覺心中一陣溫暖。有他和貂嬋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人生還不算太過失敗吧。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高順頗為不捨。他知道自己這一別與呂布也許有可能再無相見的機會,因此恨不得多待兩天再說。
「明天就走!事不宜遲!」呂布豈會不知道高順的心意,可理智告訴他再等下去恐怕就真沒機會了,「放心,我這邊如果真的守不住,拼到最後時刻我會留條命去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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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陰沉,秋風掃起地上的落葉,天地間一片蕭索。
更為蕭索的是呂布和貂嬋的眼神。
他們都沒有多說什麼,你噥我噥的情話和用離愁別緒堆砌的詞句在這一刻都已多餘。
高順黯然走在前面,七百陷陣營士兵打扮成了商人的模樣,護送著貂嬋逐漸遠去。
「我等你!」
「我會來!」
二人的眼光已把這些話說了千遍萬遍,雖然呂布前景堪憂,可他們都默契地把這次看作生離而不是死別。
離別本就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而他們下次的相聚又在何時?
纖纖玉手揮無助,
青山遮擋似簾幕。
晚風殘笛嗚咽時,
飛花飄在水流處。
風吹動了貂嬋的車簾,呂布還能看到在風中飄舞的絲。片刻前這絲還在他的手中流淌,可此刻卻已漸行漸遠,彷彿再也捉不到的飄渺的夢。
貂嬋沒有回頭,只因她不想讓呂布看到自己的淚水。她已不想也不能再增加呂布的負擔,她只能默默祈禱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與他重逢。
赤菟出低沉的嘶吼,彷彿也感覺到了主人的落寞。
呂布輕輕撫mo著它的鬃毛,整個人好似被抽空了般,目光空洞。過了良久,直到貂嬋再也看不到了,他才緩緩催馬回城。
長長的影子拖在他的身後,竟顯得他如此孤單。
秋已深了,冬天也已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