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到府上拜見齊舜,說是大學士蔡邕派他來請齊舜過府一敘。
「居然這麼急?」齊舜有些意外,難道蔡邕也有什麼事情要和自己說?和陳宮聊天的過程中,他們二人都有種感覺,就是長安內部的反董卓聯盟中也並非鐵板一塊,上到獻帝下到大臣,好似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本小帳。
而蔡邕的小帳又是什麼呢?這個沉迷於史學和星相的學問大師難道也有自己的私心?
再見到蔡邕,他依然是一副平和中正的模樣。不知是否因為他經常向鄭玄討教,連鄭玄那飄然出塵的神態也像了七分。
「殿下可曾聽過晉文公的故事?」寒暄過後,蔡邕忽然問道。他是史學大家,歷史典故自然信手捻來,可齊舜卻不明白他為何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大漢建國幾百年前,東方呈現大分裂的狀態。那個分裂時期的前兩百年被稱為春秋時期,後兩百年被稱為戰國時期。而晉文公姬重耳就是春秋時期晉國的國君,因其不世功業而被後人稱作『春秋五霸』之一。」這段歷史齊舜還是看過的。
「晉文公先被他父親晉獻公和他的兄弟晉惠公先後兩次追殺,都僥倖逃脫,後來才在另一個五霸之一秦穆公的幫助之下等上君主寶座。」蔡邕又問,「殿下認為晉文公在逃亡十九年之後為何還能重新建立霸業?」
齊舜想了想,確定自己的答案已經比較全面,才道:「晉文公能成為晉國君主,並建立霸業,主要因素有這麼幾個方面。先他有強烈的意志與決心。即便在他逃亡之時,也不忘能歸國執掌大權,這其中雖然在逃亡齊國之時因為安逸的生活而有過短暫的動搖,但還是很快調整了自己,重新建立了稱霸天下的目標。只有自己有成為霸主的準備,才真的有希望實現這個夢想。我覺得這是晉文公稱霸的最要因素。」
「那其次呢?」蔡邕聽得饒有興致。
「其次是因為晉文公的公子身份。因為這個身份他才能得到齊國、曹國、宋國、楚國和秦國的重視和幫助。尤其是齊國和秦國,前者的國君又一個霸主齊桓公許配了他的宗室之女齊姜給晉文公,而秦穆公更把包括了自己的女兒懷贏在內的五個女子許配給了晉文公,這些國家的支持都成為晉文公日後成為晉國國君的重要原因。」
「對身份的重視是士大夫一族的特點,到現在也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請殿下繼續表高論。」
「不敢當,我的見解與先生相比簡直是熒火之與陽光,渺小得微不足道。先生的客氣只會讓我更加汗顏啊,」齊舜總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既然先生有命,我就繼續獻醜了。」
他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這第三個原因,就是晉文公身邊有一批忠臣良將。比如趙衰、狐偃、狐毛、賈佗、先軫、魏武子、介之推,無一不是君子名士,有了他們的鼎力相助,晉文公才得以安然度過難關。」
「那些人的確都是才華橫溢且忠心耿耿啊,如果沒有趙衰和狐偃等人,晉文公也許早已終老齊國,一輩子做個逃亡公子了。」蔡邕也很認同。
「當然最後還有晉文公本身的能力。在他當政之後,實行『通商寬農』、『明賢良』、『賞功勞』等政策,整頓內政,展農業、手工業,加強軍隊,國力大增,出現『政平民阜,財用不匱』的局面。可以說晉國日後的強大和晉文公當權九年的努力分不開。」齊舜作出總結。
「殿下自比晉文公又如何?」蔡邕微笑著問道。
這不經意的問題卻讓齊舜微微一怔,暗自揣度著蔡邕的用意。
「殿下不用擔心,我的立場相信王司徒已經和殿下說過。我雖然只懂做學問,可節操還是要謹守的,殿下用不著懷疑我會把今日的話告訴董卓。而且我這地方也還算安全,董卓的耳目還是沒法滲透到這只有你我二人的書房中的。」以蔡邕的敏銳,又怎會看不出齊舜的顧慮?
「先生請不要介意我的顧忌,只因這長安城中太過危險,讓我不得不多份心啊。」齊舜也相信蔡邕的節操,畢竟蔡邕並非那種沽名釣譽之徒,「若說我和晉文公,除了遭遇有些相似之外,真的很難看出有什麼相似之處。」
「殿下不必太過謙虛了,其實殿下方才分析晉文公的那幾點成功的因素,在殿下身上都能看得到。」蔡邕還不太清楚齊舜振興大漢的信心,因此這也是他與齊舜談論歷史的原因之一。
「真的是麼?」齊舜撓了撓頭。
「先說決心,殿下難道不想讓天下蒼生都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再說身份,殿下不也一樣貴為皇子?還有臣下,殿下的身邊不也一樣人才濟濟?至於治世之能力,殿下在幽州早已初步證明了自己。」蔡邕的話不像只是單純的誇讚齊舜,「歷史證明,君主之位只有有德者居之,才能真正帶來大治,晉文公以公子的身份即位,原本的國君晉惠公則變成秦國的囚徒,可又有幾人會說晉文公大逆不道?殿下是否還拘泥於那些所謂的禮教而讓自己束手束腳?」
這一句話猶如重磅炸彈,轟擊在齊舜的心靈。蔡邕說出這話不論是被獻帝還是董卓聽到,都絕對是殺頭的大罪。可蔡邕憑什麼就這麼相信自己?就像當初的沮授和前些天的陳宮,不也是第一次見面就對他開誠佈公?他們的背後是否又有一個看不見的力量在通過他們推著自己前進?
「先生的意思是……,我應該像鄭公所說,放開手腳,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哪怕將來有可能會對現今皇上有所不利?」齊舜之前與沮授月下長談,雖然表明了自己對天下的覬覦之心,可他也只是單純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重振大漢聲威,可從未想過自己以什麼樣的身份實現這個目標。蔡邕的話無異給他打開了一個新的空間,讓他也許早已埋藏在心底的yu望變得更加清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