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接待齊舜和王允的地方,是一座有三層高的「觀星樓」。他的家裡異常簡樸,所有的「財富」幾乎都在這觀星樓中。一樓是鄭玄與弟子談經論道之處,二樓則是鄭玄的書房。說是書房,還不如說是書山來得貼切,偌大的房間中,除了僅容一人走過的通道和一張簡單的案幾,就都是各色各類的書籍。而到了三樓,就好似來到了另一個不同的空間。牆上和地上都鏤刻了各式各樣的符文以及周天星相,抬頭望去,漫天星斗鑲嵌在夜空,一覽無餘。
鄭玄人過七旬,須皆白,面容慈祥,舉止儒雅,再配上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更顯出飄然出塵之態。他見到齊舜,竟主動上前施禮,嚇得齊舜趕忙閃身避開,連呼折煞了他。
而當齊舜還禮之時,鄭玄卻又欣然接受,而後笑道:「殿下是否覺得我這垂暮老人給殿下施禮是一件很令殿下心中不安的事情?」
在這個長者面前,不知為何齊舜總有種心生親近的感覺,就好像面對著自己的外公一樣,能拋開所有的偽裝,把最真最純的一面展現在他的眼中。
「是有一點,不管怎樣都應該晚輩來行禮才是。」齊舜笑得有些靦腆。
「殿下這就錯了。自古以來,禮之一字最為重要,像孔子這樣的聖賢也還要向老子學禮,可見作為君子,就必須要謹守禮儀。禮又分君臣之禮、主僕之禮、朋友之禮、夫妻之禮等等,並不全是以年齡閱歷作為依據。殿下貴為齊王,乃當今聖上的皇弟,而老朽是一介布衣,尊卑有分,我又怎能不先像殿下行禮呢?殿下身份尊貴,就更應該懂禮守禮,以禮待人啊。」鄭玄緩緩道來,學術大家的風範溢於言表。
「晚輩受教了!」齊舜深深一躬,忽又笑道,「不過晚輩的外公與鄭公是同門師兄弟,按照輩分鄭公是晚輩的師叔祖。依鄭公所說,禮中應還有同門之禮,我既是晚輩,鄭公又何必再叫我殿下呢?還是叫伯禹讓我聽的親切啊。」
鄭玄聽了與王允相視而笑。王允道:「這裡就只有我們三人,大家都放鬆點吧。伯禹啊,你這次到長安來當真是為了覲見皇上?」
這句話問得露骨得很,而且事先毫無徵兆,齊舜頓時一愣,心中在飛快地盤算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鄭玄好似也看出了齊舜的不安,說道:「為了避免被人干擾,我在這觀星樓的四面都佈置了符文,人一進來,便與外界隔絕,除非被人強力破開,否則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做什麼。伯禹啊,我與王司徒都是你可信賴之人,你大可以放下戒心。」
看到齊舜仍在猶豫,王允知道如果不說些什麼是很難打消齊舜的防備了:「伯禹到長安來,是想著如何清除董卓這股惡勢力吧。你先別做出驚奇的表情,你雖在董卓面前隱忍不,可我敢肯定你的到來一定不會只是覲見皇上這麼簡單。」
「司徒大人又如何能夠確定我的來意?」齊舜不置可否,「我勢單力孤,又如何有這個膽量去和董卓扳手腕?」
「你並不是勢單力孤,只是你還不知道眼下的長安城中反董卓的力量有多麼強大。」王允的表情很嚴肅,「董卓在西涼軍中的確甚有威望,麾下武將也的確對他忠心耿耿。可在朝堂之上,以前的老臣子根本沒有幾人站在他那邊。昨晚的宴會中,蔡學士、種拂和士孫瑞都是我們這邊的人,我們早已在謀劃如何剪除董卓。」
他頓了頓,又道:「更重要的是,當今聖上是我們最大的後盾,他早已無法容得下董卓的存在。」
「當今聖上?他……」齊舜這時面上吃驚的表情倒不是裝出來的。
「他是董卓一手捧到皇位上的,是麼?」王允冷笑道,「皇上雖然是借董卓之力登上皇位,可那董卓是什麼東西?以為自己勞苦功高,就騎在皇上的頭上作威作福,一點都不把我大漢皇權看在眼裡。皇上雖然年輕,可無論怎樣都是九五之尊,豈能容這小人蹦來跳去?」
「伯禹啊,我一生專注於學問,可並不表示我不尊重皇上。」鄭玄接過了話頭,「為人臣者,要具備正直、剛克、柔克三德,要像侍奉自己父母那樣來侍奉君主。如果逆臣出現足以擾亂朝綱,那上天也會降下災難作為警告。這些年災荒連連,百姓苦難,正是因為何進、董卓等奸臣當道。我雖是老邁之身,無力除賊,但我也希望能見到天下安定,漢室復興啊。」
「鄭公高義,晚輩佩服。」齊舜面容一整,「可董卓目前勢力幾乎達到頂峰,在軍中實力強勁。據我所知,目前長安的城防軍中有北軍五萬、天狼鐵騎兩萬、董卓親衛飛熊軍兩萬,南軍一萬,十萬之眾幾乎全由董卓把持。我們想動他確實是難如登天啊。」
「伯禹認為自己與呂布誰更強些?」王允忽然問道。
「很難說。我們都已達到劍聖的境界,原本就是難分上下。從我得到的消息看,呂布在虎牢關一人就可匹敵劉備、關羽、張飛三名已達到高階大劍師或**術師這樣的高手,實力非同小可啊。坦白講,他的臨陣經驗更豐富,因此我與他交手恐怕很難能佔得先機。不過……」齊舜想了想,又道,「我的優勢是我的五德之身以及法武雙xiu,因此縱然不能勝他,他也難在我這裡討得好去。」
「現在呂布與董卓寸步不離,想動董卓就必須先除去呂布。」王允進一步分析,「那十萬大軍中南北二軍的六萬不足為懼,關鍵是天狼鐵騎和飛熊軍,一直是董卓與呂布的死忠。我們要想殺掉董卓,就必須要等他落單的時候動手。這個時候就要伯禹出力牽制呂布了。」
「可就算董卓死了,他的勢力還在,司徒大人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報復?」齊舜還是有些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