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你走開!」白水央被嚇得不斷尖叫。
「白水央,你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你有什麼資格去愛他?而且你還是一個殺人兇手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出車禍的時候還超速撞死人了吧,沈將翔那個男人是怎麼幫你處理的?」劉清舟輕狂的大笑。
白水央趁機拿起摸到的花瓶往劉清舟的頭上重重一敲,鮮紅的血液從劉清舟的額頭滑落,劉清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個願意為自己去死的女人居然敢這樣對他。
咚!劉清舟倒在了地上。
白水央一邊哆嗦一邊爬到客廳找到她的手機。
「爸……爸……」她手足無措的拿著電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水央你別急,你在家裡對不對?爸爸馬上過去,你不要擔心、不要害怕,爸爸馬上就到。」白信雄聽到女兒慌張的聲音馬上意識到她出事了。
聽到白信雄的聲音,白水央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起,是醫院的護士小姐。
「沈太太你快點來,盼春不行了,你再不來就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了。」屋漏偏逢連夜雨。
好事沒有成雙,壞事接連不斷。
白水央顧不得自己的恐懼馬上往醫院趕去,她衝到江盼春的病房,抓著他的小手不放。
「盼春,盼春怎麼樣了?盼春,姐姐來了。」白水央一遍遍的撫摸著江盼春的小臉,「盼春不會有事的,盼春你要堅強啊,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一旁的醫生想要制止白水央過於激動的舉止,卻被護士小姐制止,「隨她吧,讓她的悲傷釋放出來也是好事。」
病房裡只剩下白水央的哭聲和醫院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
江盼春彷彿從沉睡中甦醒,在白水央不斷的叫喚聲中,他細長的睫毛顫抖著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氧氣罩的下的雙唇顫抖著,發出虛弱的聲音。
「姊姊……」
嘀……白水央還來不及回答,一旁的儀器已經發出尖銳的聲響。
江盼春對著她喊姊姊,一些零零落落碎片般的畫面從白水央的腦海裡閃過,呱呱落地的江盼春、嗷嗷待哺的江盼春、牙牙學語的江盼春、蹣跚著腳步靠近她的江盼春、生病躺在床上被插滿了管子的江盼春……她的記憶裡面有滿滿的江盼春,卻沒有關於白家的任何事情。
因為她根本不是白水央,她是江暖冬。
白水央被架開,一旁的醫生馬上為江盼春做最後的心臟按摩和急救。
江盼春的死亡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一個小小少年的生命到此終結。
八年前在台北某高級住宅區,時近黃昏,夕陽映紅了西邊的半個天空,紅燦燦的搭著耀眼的金邊,美得讓人目不暇給。
金黃的光照在這片都是獨棟別墅的住宅區,卻沒有吸引住一個人欣賞如此的美景。
「姊姊,他們在幹什麼?」江盼春抓著姊姊的手站在自家房子外面的馬路上,看不懂為什麼那麼多陌生人在自己家裡進進出出的。
「他們在搬家。」江暖冬握著弟弟的手,泛紅的眼眶望著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家,這裡馬上不再是她的家了。
「搬家,什麼是搬家?」這年江盼春已經八歲了,智商卻不及一般的四五歲孩童,小小的孩童睜著黑亮的眼睛望著自己最親近的姊姊。
「搬家就是我們不能再住在這裡了,要換一個地方住。」江暖冬蹲下身子跟江盼春平視,撫摸著他稚嫩的臉頰。
這一年她也不過才十六歲。
「那爸爸媽媽呢?他們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搬家?」江盼春東張西望的,來來回回的人群裡卻沒有看見他的父母。
江盼春無心的話再一次染紅了江暖冬的眼眶,她這個苦命的弟弟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臟疾病,從小大半時間都住在醫院裡面,六歲的時候感染了腦膜炎,影響了智力發育,可是她的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嫌棄過這個孩子,一樣把他當成寶貝,各方求醫想替江盼春治病。
江暖冬把他小小的身體摟進自己的懷裡,「不是,爸爸媽媽要住到別的地方,不跟我們一起住。」
「為什麼?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住了?」江盼春小小的腦袋趴在她的肩膀上,疑惑的說。
「因為……因為他們要去更好的地方住,那裡不能讓小孩子住。」兩個星期前,一場無情的車禍奪取了江氏夫妻的生命,只留下江暖冬和江盼春一雙兒女。
「那姊姊呢?姊姊會跟盼春住在一起嗎?」江盼春不安的抓著她的衣服,激動的呼吸變得急促。
江氏夫妻忙著賺兒子的醫療費的時候,是江暖冬一直陪在江盼春的身邊,這個小小的姊姊是江盼春幼小心靈裡最親的人、最深的依靠。
「別急,慢慢呼吸,姊姊不會離開盼春的,我也是小孩子,小孩子必須跟小孩子住在一起。」江暖冬熟練的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著站在自己從小一直生活的地方,充滿了離別的傷感。
設計別緻的家裡面值錢的東西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空蕩蕩的空房子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指揮著搬家公司搬走最後一批家俱和裝飾品後,一副苦大仇深的走到兩姊弟的面前。
「暖冬,你爸爸在公司貪污公款的事情我前幾天就跟你講過了,你爸爸的老闆本來是要去法院告你們的,要不是叔叔好歹說好說的求那個老闆,你們早被抓到牢裡面去了。」男人粗魯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用雙眼瞪著兩姊弟。
「謝謝叔叔。」江暖冬知道爸爸生前在某公司裡面擔任總經理,家裡環境還不錯,因為江盼春的關係他很少跟其他的親戚往來,爸媽一出事,這個自稱是她叔叔的人就出現在她家裡,而且還帶著他的老婆和兒女,拿她爸爸的衣服穿、拿她媽媽的首飾戴,她的那對堂弟妹還一直欺負她的弟弟。
爸爸媽媽的喪事一完,叔叔就告訴江暖冬,她爸爸在公司裡面貪污公款的事情被發現了,扣掉他們家的存款還不夠,還要賣掉房子抵債,要是拿不出錢來就要到法院裡面去告她的爸爸。
江暖冬被嚇得驚慌失措,她的爸爸已經入土為安了,她不想她的爸爸死後還要被冠上污名,她求叔叔幫忙解決,叔叔本來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後來在她的連連懇求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江盼春對這個叔叔很害怕,早就躲在了江暖冬的身後,不敢看向那個叔叔。
「死男人還不快來幫忙?我拿不動這個。」房子裡面傳出嬸嬸的聲音還有劈里啪啦的江叔叔馬上轉身走到房子裡去,接著傳出兩夫妻爭執的聲音。
「死女人,我都跟你說這個不值錢了,不要拿這個。」男人暴躁的吼道。
「你說不值錢就不值錢啊,你哥哥那麼有錢,家裡擺著的畫一定也能賣個好價錢,反正都已經叫了搬家公司了,能拿走的幹嘛不拿走?」尖銳的女聲也毫不示弱的回罵回去。
又是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音,江暖冬看到掛在他們家客廳裡的壁畫被抬了出來,放上了搬家公司的卡車。
房子裡又走出兩個小小的身影,是江叔叔的一對兒女。
「哥哥,哥哥你看我穿這個好不好看?」小堂妹才十二歲,身上穿著的是江暖冬生日的時候媽媽買給她的連身裙,衣服很漂亮但是有點大,大大的裙擺都拖在地上染上了灰塵。
江暖冬一急馬上上前制止小堂妹,「這個是我媽……」
江暖冬還沒說完,被十四歲的小堂弟撞了一下,她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上,堂弟比她小兩歲卻已經很高大,說話的方式粗魯得跟他那個父親一模一樣。
「什麼你的我的,穿在我妹妹身上的就是我妹妹的!」小堂弟摸了摸他的口袋,拿出一條水晶項鏈遞給小堂妹,「你看這個好不好看?這是哥哥買給你的。」
胡說,那明明是她的耶誕節禮物,江暖冬看著那條項鏈,在堂弟的怒瞪之下沒有勇氣辯解。
「走開,小白癡!」男孩一側身踢了礙事的江盼春一腳,拉著妹妹往江家的車庫方向走,「我跟你說,這輛車可是名車,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這麼好的車,等我能考駕照了一定要開去學校好好炫耀一番。」
江暖冬趕緊扶住江盼春不穩的身體,聽著小堂弟的狂語她咬緊牙齒,所有的委屈往肚裡吞。
小堂妹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江暖冬這才看見小堂妹背住味後的廣甩還抓,—汴如叫,那是一個絨毛玩偶,外表已經有些破舊,看得出有些年份了。
「不要拿走,那是我的!」江暖冬抓住玩偶的一角不肯鬆手。
「哇哇……」小堂妹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不小心踩到了裙擺摔在地上。
跟江家隔了兩條街的另一個別墅前站了一個年輕的少年,他憂愁的望著自己的家。
「將翔,房子裡面的所有東西都保持原樣,我會安排清潔人員定期來清掃的,你不用擔心。」沉穩的中年男人陪著少年站著,嚴肅的個性讓這個男人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剛剛失去父母的人。
「謝謝白叔叔。」少年名叫沈將翔,他十八歲正是要參加全國聯考的年紀,飛機失事後他一下子就失去雙親,也沒有什麼親戚。
這個叫做白信雄的男人是他父親的摯友,在他父親去世之後一手幫他處理各方面事宜,甚至包括他父親公司的事情。
原來他父親的公司已經因為投資失誤造成周轉不靈,甚至連年虧損,是他的父親勉強維持著,隨著他父親的去世,所有的債務也紛至而來。
「不要擔心,你父親公司的債務已經償還了,不會有人逼你賣掉這個家。」白信雄看得出沈將翔對這棟房子的眷戀,眷戀他們一家三口曾經在這裡度過的時光。
「白叔叔,我想出國讀書。」十八歲的沈將翔臉上稚氣未脫,但是眼神卻無比堅定。
「好,這一切都交給白叔叔。」白信雄點頭,他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看見了當初老友的影子,沒想到正值壯年的老友這麼突然的就走了,也不禁讓他心裡感到一陣酸楚。
「白叔叔公司裡面還有事情,我讓司機在這邊等你,你想多待一會或四處走走都沒關係,白叔叔先回去了。」白信雄拍了拍沈將翔的肩膀,留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這幾天從沒見他留下一滴眼淚,這個孩子倔強得讓人心痛。
白信雄走後,沈將翔望著西邊的雲彩出神,他追著西邊的雲彩,不想這麼快就見到落日,今天的太陽一下去,他真的就要離開這裡了。
他徑直的往西走直到聽到紛亂的哭聲。
這裡是高級住宅區,住的都是有修養和要面子的人,幾乎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吵鬧聲。
他遠遠的看見一個女孩被摔在地上,弓著身子護著身子底下的東西,一對少男少女對著倒在地上的女孩又踢又罵的,離少女幾公尺遠的地上坐著一個不停哭泣的小男孩。
「姊姊,你們不要打我姊姊。」江盼春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往江暖冬的方向走。
「不要,盼春你不要過來。」江暖冬護著懷裡的絨毛玩偶,其他的都可以給他們,這個不行,這個絕對不能讓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