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容恆和繡蘭不由詫異的望向對方,沒想到他們會同時對蘇子苒口中的詩詞產生興趣,繡蘭看著容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他笑了。
而看著繡蘭臉上的淚,容恆也不由一愣,這些年來,自己只顧著恨舒亞,恨他騙走了自己心愛的芙蕖,而塞給自己繡蘭——這個自己不愛的女子,其實,他在恨舒亞的同時,也沒有好好對待繡蘭。
仔細想來,是自己先假裝對繡蘭產生興趣,以騙得舒亞警惕心鬆懈,是自己卑鄙無恥利用了無辜的繡蘭,把她帶到西京這個對於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國度,不僅沒有好好對待她,還讓她孤孤單單過了這麼多年。
蘇子苒的這部戲就像是一把鑰匙,一下子打開了兩個人乾涸已久的情感。
劇中這個叫「蘇軾」的男子只和相愛的女子相守了短短十年的時間,最後在另一位夫人的陪伴下走到了人生的終點,可是午夜夢迴,還是會因為失去了心愛之人而淚濕襟衫,對著一座孤墳,訴說自己的思念。
或許,現在開始還不晚,雖然還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十年可以度過,但是珍惜眼前人,或許是芙蕖想要告訴自己的吧。
想到這裡,容恆朝台上的蘇子苒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其實蘇子苒一直都在注意著他們兩個人,這齣戲原本就是演給他們看的,目的很明確,蘇子苒這一刻早就跳脫了戲劇,心撲通撲通直跳的看著容恆和繡蘭的方向,萬一容恆沒有領悟,萬一繡蘭不願意原諒,萬一……
繡蘭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附在自己手背上,容恆的大手。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繡蘭……」
聽到容恆這麼多年來終於用自己夢中千百遍聽到過的溫柔聲音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繡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這些年來的堅強、冷漠,都只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罷了。她一直在扮演一個自己說不熟悉的人,她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生活裡。
「對不起。」
繡蘭一愣,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容恆第一次對自己低頭,居然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之下,還是因為蘇子苒的幫忙。想起自己之前還對蘇子苒暴力相加,不由臉頰有些發燙。
「我也欠芙蕖一句『對不起』吧。」
「是啊。」容恆也沒想到繡蘭會對芙蕖低頭,微微一愣,接著兩個人不由對視著,一下子大笑起來。
喜兒看著眼前終於一笑泯恩仇的大王和王后,也不由的背過身去,一邊笑著一邊抹掉了眼角的眼淚。
蘇子苒看了一眼舞台下方容彬想著自己打的手勢,不由豎起大拇指回了容彬一個眨眼,容彬有些疑惑的模仿蘇子苒的樣子,豎起大拇指。
這是表揚的意思麼?
備註——
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十年來你我隔絕在兩個世界裡,不能相見也不能知道彼此的狀況。即使不去想你,也忘不了你。你的墳孤零零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我心中的悲傷的到哪裡和誰去說呢?即使能和你相見,你也可能認不出我了,因為我已經風塵滿面,鬢髮花白了。夜裡忽然夢到自己回到從前,看見你正在座在小軒窗前梳妝打扮。和你相視良久難以言語,只有彼此眼淚不斷的流。想起你來就到了每年最心碎的地方,在這明月的夜裡栽者著松樹的小山崗上你的墳前,看你……
《唐宋詞簡釋》唐圭璋:此首為公悼亡之作。真情郁勃,句句沉痛,而音響淒厲,誠後山所謂「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也。這首思念其愛妻的詩篇已成為千古名篇,令千百年後的人們讀起來都感動萬分。蘇軾的妻子名叫王弗與蘇軾琴瑟調和同甘共苦,十年後不幸亡故。在她亡故後十多年的一個乙卯正月二十夜裡,當時名士大學者的蘇東坡半夜在夢裡到自己的妻子而醒來,然後到妻子的墳前寫下這首詩。孤獨的蘇東坡,可憐的蘇東坡,偉大的蘇東坡,曾愛過一位偉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