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在為傅彥澈納了多位妃嬪後,終於有一位也有幸懷上了龍子,傅彥澈領兵出征真國,無暇顧及後宮的瑣碎雜事,就算顧及也肯定不會多照顧沒有任何靠山的季連思一些,他離開後,季連思過得小心翼翼,她知道,要是沒有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她在皇宮中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
可就算這樣小心謹慎的過活,仍然招來了謀害,懷胎六月,最後還是意外小產。
她躺在精奢的床榻上,摸著平坦的小腹,絕望的異常平靜,當初她懷抱期望一步步走到現在,一路耍盡心計,用盡手段,可最後她得到了什麼?沒得到真正高高在上的威望,沒有心愛之人傾眸一望,連唯一的孩子也沒有了。
她有的,只是監牢般的生活,身處金雕玉砌的皇宮卻過著監牢般的生活,因為這樣,等後來她住的地方真的變成冷宮監牢,她也已經全無知覺。
她放火燒了太醫院,把那個妒忌謀害她孩子的妃嬪和換藥的太醫燒死在裡面,她沒想過要活下去,傅彥澈卻沒有殺她,可活著又如何?面對四面冷牆和她這萬劫不復的餘生,生與死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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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聽到季連思小產的消息時,雲直家的小寶剛出生兩個月,那時仍在浩洲動亂的時期,她在將軍的陪伴下去了宗室薛家,地牢陰暗,她披著輕裘獨自一人進去探望,藉著小窗門外的月光,她看到薛以旋靠坐在牢門的稻草堆上,仍是像從前一樣的打扮,端莊高貴,即使身處地牢也全然不損她眉宇間的傲氣,看到自己的時候眼底閃過一些驚訝,很快又歸於平靜。
「沒想到在我臨死前來探望我的,竟是從前我一直想殺的人。」
沈青笑笑,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特地趕過來,只是聽到薛以旋要被宗室處挖心之刑的時候,她就決定要見她最後一面,拿著手裡的酒壺靠近,從鐵欄杆裡把東西溫酒遞進去給她,「我的酒量不好,不能跟你喝上幾杯,你自己喝吧。」
薛以旋輕哼著笑了笑,接過她的酒喝了幾口,凝眉道:「這酒真難喝。」
「這酒是我自己釀的。」
「怪不得。」
「……」
一陣默然,沈青蘿望著牢裡的薛以旋,想起四大宗室嚴懲的規矩,就算處罰的是她以前很恨的人,聽到要受挖心之刑,也總覺太過分了,在心裡輕歎氣,出聲道:「後悔嗎?」
為傅彥澈付出那麼多,得不到他的任何垂憐,死前都不能再見到他最後一面,後悔嗎?
「我記得你那時叫我多勸勸自己別這麼執迷不悟,可其實我早已經會不了頭了,」薛以旋自嘲的輕笑,轉眸看著她,「不後悔,要是上天讓我再選一次,我仍會選擇這條路。」
那一刻,沈青默默怔住了。
因為害怕場面太過血腥,沈青不敢留下看行刑的場面,薛以旋走的那天,她啟程離開薛家返回鏡楚,正是入秋的第一天,道旁的樹葉黃了半梢,四周無端風起。
那時傅彥澈覆滅真國,班師回朝,剛剛回到自己的寢宮,主殿的房門敞開著,伺候的宮娥上了一杯棗茶,他覺得太甜太膩,只喝半口就蹙眉放下了,杯子輕砰到桌面,身後呼來一陣微涼的風。
「六爺。」
風中傳來喃喃的輕喚,傅彥澈微怔,不經意想起當年他們在薛家初見,薛以旋一身淺紫微紅,羞澀淺笑的款款福身,驀然回頭,偌大主殿內空曠無人,只有陣陣入秋的涼風回堂吹送。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