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洶湧的淚從眼眶裡湧出,她衝著大火的方向跪過去,想要靠近一切,再靠近一切,卻被身旁的雲直拉住了,「哥哥,你出來!你快出來啊!你不是說不會騙我的嗎?!你說你會沒事的啊,你的功夫很厲害,不會死的啊,哥哥,你快出來啊,小羽求求你,出來啊!!」
「哥哥你出來啊,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小羽啊!」
我不要你當我的哥哥,如果早知道你回來後一切會變成這樣,我寧願你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耳邊回想起她激動說過的話,彷彿語音未消,卻一語成讖,她的哥哥走了,真的走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她轉身,回抓著雲直的手臂哀哭,一邊哭一邊打自己,「雲直,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是我說不要哥哥了,讓想讓哥哥永遠都不要再回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丫頭,」百里雲直抓著她的手,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小臉,心疼的安撫,「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天意,冥冥中也許早已經注定了…
雲霄入天際,浩空濛星辰,雲直單膝跪著,抱著痛哭的蘇羽在懷裡,抬眸,帶著隱痛的複雜目光緊緊望著清殿漫無邊際似的燎闊大火,想到蘇裕舟最後對自己說的話,那時來不及答應,現在便對著大火,他在心裡鄭重的承諾,蘇裕舟,我會永遠照顧好小羽。
夏侯湛凝著眉,一動不動的望著熊熊燃燒的清殿,他與蘇裕舟初見,是在鏡楚與真國對陣的風尖浪口時,那時他是軍中的少將軍,對陣的間歇遇上真國太子,剛見面就是兵刃相對,打累了也分不出勝負,結伴躺在廣闊的草坡上飲酒,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就這樣硬生生拼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他醒的早了些,蘇太子還醉著,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提劍欲走,正碰上真國聖上帶著羽公主和大批兵馬來尋兒子。
與真國聖上和蘇羽熟絡起來,也許大概是從那天開始,拼酒的時候,他和蘇裕舟罷了敵我之分,就著月色從天啟皇帝說到現在浩洲七國的帝君,舉世名將,豪情萬丈的暢所欲言,那時候,他們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而現在的這個未來,他志在天下,害青蘿身中劇毒又在為救自己的妹妹奮不顧身的孑然而去,所有的恩仇,對錯,愛恨都來不及分清,就什麼都沒有了…
沈青身體裡的寒氣還沒有完全散掉,也可能就會散不盡了,現在站在將軍身旁,看著痛哭難過的蘇羽,心裡也一樣的難受,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對失去哥哥的蘇羽來說現在做什麼都是沒用。
高靖也只能這樣默默的看著,十三年隱伏,埋下現在掀動整個浩洲的戰端,即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仍做到了許多人做不到的事,他說的對,這戰端是停不下來的,真國兵將愈強,淳於泰肯帶著他離開,他日肯定還有他東山再起,再展雄圖的機會。
只是他走了,又回來了,救了蘇羽,而現在,身軀白骨都已經隨著金雕玉砌的清殿付之一炬,即便精心部署多年,有滔天的雄心壯志,還有什麼用?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低聲悲哭的大總管跪在那裡,一個又一個的為太子殿下磕頭,為太子殿下送行。
幾百年來,真國一直很風雅美好,真國的皇宮是七國裡最美的地方,在民間有天宮仙境的別稱,可在真國史冊的最後一頁,國家的氣數盡了,再風雅美好地方也終究難逃兵荒馬亂的狼狽一筆。
歷史記不住是非對錯的細節,等許多年後,那些民間的百姓閒嘴聊天,只道歸國的蘇太子為迎敵慘死在起火的宮闈中,即便遊歷十三年,他仍是個忠貞不移的一國太子,死了,著實令人哀傷惋惜。
*
蘇羽吸了不少的濃煙,悲痛的哭泣讓她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暈厥過去,眾人緊張的將她帶回羽明宮,一夜動亂,一堆的傷兵,最後最忙不停的,是還參與了動亂的高靖,寢殿內,蘇羽躺在床榻上昏睡著,高靖為她診脈後,開了藥方,在芸溪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的太醫院找藥熬藥。
百里雲直身上的傷口需要盡快治療,可他卻堅持等蘇羽沒事後再走開,高靖氣不過他們這些人,對他這根孤草來說,這也是種間接打擊,秉著醫者的姿態嚴厲道:「她的情況雖然還沒完全好轉,卻比你好上許多,你身上這麼多傷口,再不治,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場朋友,我可以現在就給你拾掇一副棺材準備身後事,等蘇羽醒了,那頭還沒因為哥哥死了的事傷心夠,還得為你送葬守寡!興許還得多準備一副棺材。」
面對高靖的辛辣毒舌,百里雲直也沒心思回嘴,他們認識多年,脾氣秉性都是瞭解的,想了想,便在雲溪去抓藥,紅束夫人照顧著蘇羽的時候,跟著高靖去另一個房間治傷了。
「青蘿怎麼樣了?」
高靖皺眉嘟囔,「回來就睡下了,夏侯湛正看著她呢,身子冰的跟什麼似的,也不知想的什麼,枉費我們籌謀多時的計劃。」他指的是順利得到解藥的事,現在一切的計劃都泡湯了,最後的期望只能是在短短七八天時間裡,能紫粟草了…
有一旁的雷騎將士為百里雲直清洗傷口,高靖拿著藥瓶回頭看到百里雲直滿身的傷口,立時皺眉,「宗室選拔時,我怎麼會選了醫術呢,還遇上你們這群都是拿自己的命不當命的傢伙。」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年心念一動的選擇,是個極失策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