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說,他沒想到將軍受這麼重傷還能活著,只是他已經盡了全力,能退燒,能熬過的這七天,才有可能順利活下來;要是不能,回天乏術…
後面還有些話沈青不願繼續聽下去,她知道,沒有那種不能,將軍一定會醒。
自回來後,她沒有在流一點眼淚,她靠在床榻邊緣癡愣愣的望著他,張嘴出聲,啞掉的嗓子已經恢復了一些,可聲音還是很粗糙,最後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問他,你會為我醒來的對不對?
床榻上的人沉沉昏睡著,她靠在他沒什麼溫度的大手上,臉頰躺在他的手心裡,將軍,翠微關的戰事這麼混亂,換做是你,現在會怎麼做?
你這麼驕傲張揚的人,肯定不會讓戰事陷入這樣的局面,也不會忍心看著翠微關的百姓成為大周雄兵握著的籌碼…鏡楚王的兵書還沒有來,先不說要怎麼揣測君王的抉擇,那一城的鏡楚百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無恙的等到兵書下來的那一刻…
將軍,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嗎?
第四日上頭,天色濛濛亮起的時候,穆遙為夫人送來新煮熱騰騰的早飯,軍營沉寂在一片凝重的氣氛中,所有見到的人都像活的沒有生氣,到處能見到堅定和質疑並存的複雜眼神。
穆遙掀開布簾走進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看到夫人癡癡坐在床榻邊上的身影,大將軍還躺著,可夫人卻不見了,穆遙心中驚了一下,放下手裡的飯菜,轉身就衝了出去。
「夫人!」沒有人回應她的喊聲,軍中巡邏的兵將走過來,穆遙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一個,「你們誰看到夫人了,夫人不見了,你們誰有看到她了!」
巡邏的兵將茫然搖頭,穆遙撇下來他們又立刻跑去別的地方尋找,可找了許久,偌大軍營,哪裡都找不到到夫人的身影,她會去哪?將軍還沒醒來,她怎會忽然離開?
長風冷冽,鏡楚大軍在翠微關前守了關門這麼多天,還是一動都不敢動,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駱承將軍騎馬立在軍隊前方,目光沉然的望著固若金湯的翠微關門,腦中滿是該如何打贏這場戰的思路,正這時候忽然聽到地面微微震動的聲音。
「怎麼回事?」
他沉眉不悅的話剛說出口,其他幾個將軍也茫然無知,一個兵士策馬奔跑著過來,「報!」
兵士翻身下馬,單膝跪在眾位將軍的跟前,「報!將軍,有兩千鏡楚兵士從大軍後方過來,帶兵的正是將軍夫人,她命卑職過來通知駱承將軍,讓我們的鏡楚勇士準備好,隨時準備攻城!」
「什麼!?」駱承吃驚不已,他們守了這三四天都不敢動一步,她只帶了兩千兵士過來,竟說出隨時準備攻城的話?!難道她想拿翠微關的百姓做犧牲品不成?
「她…!」
跪在地上的兵士再度出聲,「夫人說,翠微城中的百姓都集中在關中西面的住房裡,還要通知其餘三處的守城軍,要攻城,要救人。」
駱承將軍上前一步,卻被身後的其他幾位將軍拉住了,轉眸對視的一瞬,恍然想起幾個關鍵,也忽然明白了她想要怎麼做,大步轉身,對各營兵將聲如洪鐘的出聲吩咐,「通知所有人,隨時準備攻城!」
「是!」
沉寂了幾天幾夜的猶如死水一般的鏡楚大軍終於有了一絲活力,讓開一條大路的軍隊中,從容走出沈青蘿帶兵而來的兩千兵士。
偌大的軍隊滿是兵戎脅動的巨大聲響,這動靜驚動了翠微關上守望的大周兵將,一名兵士緊張匆忙的跑去宋將軍稟報,「將軍,鏡楚大軍好像要攻城了!」
宋將軍眉間的擔憂的凝重越發濃郁,「傳令下去,死守城關!」
「是!」
兵士大聲領命後轉身跑下去,正好遇上踏上城關的大周聖上,行禮的動作被他免了,在聖上的默許下繼續跑去通知守城的各處部將。
「聖上。」
宋將軍立刻出聲行禮,傅彥澈卻彷彿沒看到他一般,龍袍風舞,墨發飛揚,大步走到城關前,她嬌小的身子在雄壯的鏡楚前,格外醒目,敵我雙方,只剩遠目的眺望。
你會怎麼做?
冷風中的女子金戈鐵馬,英姿勃發,她騎馬立在站在兩千兵士之首的位置,抬頭,仰望天空中的沉雲,低眸,望向她不敢直視的那片浴血戰場和在大風中佇立的威嚴城關,夏侯湛,這沒結束的戰事,我來替你打。
地面被沉重的重物碾動,這兩千兵士便是那時與穆遙對陣打戰的兩千新兵,分作五營兵將,推著早前鑄好的紅衣禮炮款款行出,其餘三枚紅衣大炮在另外的三處城門前,大紅的布掀揚開,炮口揚起,轉到死亡的角度,沉鐵空洞一向沒有任何溫度,她此時的目光也是如此。
城關上的冷峻男子忽然勾起一抹風輕雲淡的淺笑,明明是戰火一觸即發的瞬間,可他卻那樣怡然,青蘿,不論什麼時候,你都從沒讓我失望過…
她握著手中的麒麟骨笛,最後望一眼城關上的男人,轉眸,揚起手中的骨笛,「集中火力,攻擊城關大門!」
「是!」
嚴正以待的響喝聲音整齊回應,紅衣禮炮沉重的徐徐推進,城關上的箭陣早已準備就緒,可在大周兵士還看不清他們的武器是什麼的時候,鏡楚攻襲的炮火瞬時擊出,砰的一聲巨響,城關伴著無數的碎石劇烈晃動,持箭的弓弩手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絕大響聲,接著下來,整個翠微關好像已經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地步,彷彿站在搖晃的巨大輪船上,別說將箭矢對準角度,他們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報!聖上,城門已經被他們的武器砸出一個大洞!」
來稟報情況的兵士神色驚恐,他參戰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樣厲害的攻城武器,他們甚至連防守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人直搗黃龍的衝破了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