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冷淒淒的寒氣,厚實的輕裘披在她身上,相比較之下顯得他穿的很淡薄,他站在屋內映射的光影裡,依舊那張熟悉的臉龐,這樣不經意的轉眸一望,才發覺這段日子不見,他好像瘦了一些。
守著的隨從兵士在見到兩人出來後,默默退去樓閣下方,房門外的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站著。
傅彥澈溫和的眼神中帶著幾絲無奈,心中多少猜到她想幹什麼,「不要去了,沒什麼好看的,」輕輕拉了她一下,卻沒拉動她的執拗,「你睡這麼久都沒吃東西,應該肚子餓了,寡人讓人準備些吃的送過來。」
「吃不下,」沈青低眉開口,「想到你利用我強攻鏡楚,讓翠微關的百姓在冷刀下苟活,我就什麼也吃不下。」她不是什麼胸懷天下的人,她的志氣很小,但也不忍心見到這麼多百姓因為她在無端戰火下生靈塗炭。
傅彥澈見她有些自責,立時凝眉出聲,「青蘿,浩洲遼土終有一天會拉開戰火,大周的版圖也遲早要跨過這道城關遼域,戰事是不可避免的…」
「這樣聽起來,讓我成為你拉開無盡戰端的火苗,好像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沈青自嘲出聲,鄒然打斷他的話,從微怔著的傅彥澈手裡緩緩抽回手,目光冰冷的望著他,「傅彥澈,我只是個半吊子的公主,我和夏侯湛的婚事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我跟著他,天經地義,就算你有圖霸天下的野心,也不需要拿我當可笑的借口。」
「你不是借口,」她的手漸漸抽離,傅彥澈卻不捨再度的抓住了,「誰說你跟著他天經地義?你們沒有正式成親,就不是天經地義,寡人會立即撤了父皇欽賜的婚事,你不會嫁給他,永遠不會。」
沈青正想開口,卻被他一手拉著擁入懷抱,「沈青蘿,你不是什麼借口,難道你忘了嗎?你是寡人未來的皇后,我若為王,你必為後,這誓言一直都在!」
懷中的溫暖輕輕開口,「我沒忘…」傅彥澈心中泛起欣喜的情緒,卻聽她再度清冷出聲,「我也還記得你那時候說永遠不會利用我,不會傷害我,可後來你還是利用了我,還是傷害了我。」
傅彥澈有些緊張,雙手擁的更加緊了,「青蘿…」
沈青穿的厚重,又被抱的緊緊的,根本沒法掙扎,「難道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嗎?你心裡最重要的只有皇權和帝位而已,你不懂怎樣真心去愛一個人,就不要自欺欺人,我跟其他人也沒什麼區別,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還要對我這麼執著,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這世間的人大概都只是你尊貴腳下的塵埃,如果他只是簡單的利用自己,從未說過那些話,也再不會提起,她或許還能好過一些…
傅彥澈眸光執冷,絲毫不願鬆開她,「寡人沒有自欺欺人,如果你始終介懷那些事,寡人就用一輩子來彌補你,但是要寡人放過你,永遠都不可能!」
沈青不知該怎麼回答,傅彥澈繼續出聲,「寡人今日帶你回來就不打算再放開你,等戰事結束,寡人會帶著你回大周…」回去當寡人的皇后。
「你想帶一具死屍回去嗎?」
傅彥澈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鬆開懷抱,呆呆的望著她泛著堅韌冷意的清潤眼眸,「你說什麼?」她是在以死要挾他嗎?心裡隱隱慍怒,他已經一退再退,為何還是不能動搖她半分,「沈青蘿,你!…」
一輩子對著紅漆宮牆,與死也沒什麼分別,沈青抬眸,凌然無懼的望著他,「要我在你的那個金絲樊籠裡待一輩子,你可以直接帶我的屍體回去。」
傅彥澈再說不出呼之欲出的話,他記得她離開京都城前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難道永遠只是勢如水火的敵人嗎?!
樓閣下方傳來一陣腳步聲,若不是傅彥澈允許的人,肯定不能通過守衛兵士的放行,沈青順著傅彥澈望去的眼眸微微側身,就看到一名身穿鎧甲的將士匆匆步上樓閣。
雲層積壓的夜空悶響了幾聲遠雷,豆大的雨點毫無意外的鄒然敲落下來,辟辟啪啪的砸著走廊上的屋簷,傅彥澈眸子動了動,迅速收斂起心中的煩悶情緒,沉聲開口,「不要再讓寡人聽到死這個字,你先回房去,寡人一會兒再來找你。」
沈青身子沒動,她也不是他的什麼人,不需要聽他的話,而且這將士忽然找來讓她感覺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戰事當前,她也很想知道將軍那邊的情況。
傅彥澈微微凝眉,輕推了推她的身子,「寡人會吩咐人準備吃的送過來,你不必擔心那些百姓的生死,他們至少沒有像你一樣餓著自己的肚子,還想在這樣的雨天東奔西跑!」
話音落下,傅彥澈被帶著那名將士走了,沈青站在走廊上茫然望著又黑又冷的天空,心裡忽然泛起隱隱不安的感覺…
樓閣內伺候的人很快便送來了香噴噴的美食,大概是特地為她準備的,已經過了飯點了,還全都冒著熱氣,沈青沒胃口吃東西,也不覺得餓,只是捂著桌上的熱茶喝了兩杯下肚,房門大開著,傅彥澈估計是帶著那個將士到別處說話了,她想摸過去偷聽一下,也被守衛的人攔住了。
第三杯熱茶剛剛滿上的時候,正好迎來房門外徐徐過來的人。
「沈青蘿,你竟然還沒死!」這句話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沈青抬眸,沉靜望著房門口的薛以旋,開始她以為在鏡楚小鎮遇上的那些夜影騎是薛以旋派來殺她的,醒來後才發現不是。
薛以旋目光陰冷,六爺將她拒之門外的時候,她就有所懷疑,離開後稍稍細查了一下,才發覺其中的不對勁,看來早在她問出那些話暗地動手腳的時候,六爺就已經知曉一切了,更將計就計的把沈青蘿帶回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