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鷹軒下了命令後轉頭回來看身旁坐著的小姑娘,在這深宮之中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丫頭,竟然不認他,還喊他做老伯,性子隨意心底倒是很不錯,還會願意陪著他這糟老頭子一起打馬吊。
「那個…」沈青猶猶豫豫,早已經開始敲退堂鼓,「聖上,我是陪著別人一起入宮來的,所以不認得您,剛才我正準備跟著皇后派來的老嬤嬤去學宮裡規矩的,聽到聲音就找到您這來了,不然,您找個別的人陪你打馬吊吧?我還得回去繼續學規矩的。」
「不必學那些,寡人不覺得你有何失禮之處。」傅鷹軒蹙眉,亦是一臉不屑的模樣,難得來個有趣的人,豈能又讓她去學什麼宮中規矩,皇后何時也變得這麼多管閒事了,想到這,又沉聲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跟著誰進宮來的?」
沈青悲喜交加,喜得是九五之尊都發話了,看來她真的不用學什麼宮中規矩了;悲的是,先是跟皇后的外甥女犯沖,接著又在她下命令的時候得了個特權,不知道皇后會不會很小心眼的記恨她。
「我叫沈青蘿,是跟將軍,墨羽將軍一道來的。」
「哦?」傅鷹軒訝然,「你跟他一道來的?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啊?」沈青轉了轉水靈的眼珠子,準備戀愛的關係…這當然不能說;合作關係?這麼說,被將軍知道肯定會拔了她的皮,心頭認命的歎了聲氣,低聲答道:「夫妻關係。」
「夫妻?」傅鷹軒更驚訝了,「湛兒何時娶妻了?」
湛兒?這皇帝對將軍好親切啊,沈青心裡默默想道,「也沒多久,我現在只是將軍的侍妾而已。」過程她就不多說了,被六皇子賜送這樣的事,她羞於提起。
「莫不是…前陣子老六鬧得的事?」傅鷹軒努力回憶了一下,依稀記得好像是有一件彥澈為湛兒送妻的事。
沈青老實的點了點頭,原來聖上也知道這件事。
傅鷹軒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陣,又忽然開懷大笑起來,「甚好甚好,寡人一早想為他選個賢良淑德的妻子,奈何他這脾氣太強,怎麼都不答應,沒想到老六強指了門婚事,倒正好中了他的意!」
沈青陪著苦笑了兩聲,真的很正好,他們剛見面那時候,她正好送上新鮮的熱豆腐給他吃…
說笑間,那個去拿馬吊的太監又腳步匆匆的跑回來了,「聖上,奴才已經把馬吊找來了。」
精緻盆子端著金黃色的馬吊送上亭子的石桌上,沈青被閃的花枝亂顫,金子做的馬吊?!太有錢了,這打得費不費力啊,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打一局這麼氣派的麻將!真想淚奔一下。
沈青心花怒放了一陣後,馬吊開局了,聖上又叫了兩個會馬吊的太監一起上桌,於是那兩個太監只好受寵若驚,驚若寒蟬的陪著聖上練手,不多時,亭子裡立刻響起了鏗鏗鏘鏘的馬吊聲。
馬吊上手,一面摸著金子,一面教著聖上如何贏牌,沈青一時間也沒多在意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這老伯感覺蠻好相處的,雖說伴君如伴虎,但一切都是他要求的,只要不過分,她應該不會出什麼掉腦袋的差錯。
打了一陣,傅鷹軒忽然興奮的推倒馬吊,「噯,清一色!是不是?」
沈青探頭看了看,「那個…聖上,你看錯牌了,炸胡。」
「看錯了?」傅鷹軒小孩子般低頭重新檢查牌面,「怎麼會呢?」
「你看,這張不對是吧?」
對面的兩個太監聽的心驚膽顫不敢出聲,這不知哪裡來的姑娘,竟然敢指點聖上的錯誤…
這邊廂的馬吊打得熱火朝天,那邊廂皇后派來的老嬤嬤滿心怨氣的四處尋找著將軍夫人的下落,聽到鏗鏗鏘鏘的聲音,循著來御花園看看,定眼一瞧,瞬時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再仔細看了看,這才拔腳就往皇后的宮院跑去。
老嬤嬤一路狂奔,回到皇后的宮院時,各皇子宮院來請安的大小妃子侍妾們正好要離開。
「娘娘!」老嬤嬤沒顧著形象,驚慌失色的跑了進來。
側殿內,年近五旬的趙皇后,一身雍容華服端然坐在雪白暖和的狐毛毯子上,妝容端莊典雅,髻上有些許白色若隱若現,聽到老嬤嬤的聲音,立時鄒起不悅的眉頭,她身旁站著的趙素雪看出姨娘的不悅,幾步出去低聲喝止住老嬤嬤。
「嬤嬤都忘了後宮的規矩了嗎?怎麼在這兒還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老嬤嬤定了定神,「是老奴失態了,娘娘,老奴是有急事要稟告。」
「能有什麼急事讓你慌成這樣?」趙素雪仍然擋在面前,「不是讓你去教那蠻族將軍的小妾規矩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趙素雪是趙皇后親妹的獨女,隨著娘家的姓氏,從小到大時常伴隨在沒有女兒的趙皇后身邊,因而養了一個恃寵而驕,囂張跋扈的性格,外人有敢忤逆她的一點意思,她就立刻用自己姨娘的權力施壓,昨天在酒樓吃了虧,半夜裡就立刻入宮找趙皇后哭訴來了。
趙皇后極心疼她,派人出去查了才得知,昨夜在酒樓的那些人,都是墨羽將軍的人。趙皇后本就很惱怒聖上對墨羽將軍的自私偏愛,如今哪會捨得讓自己的外甥女受他那小妾的悶氣,如此才有了今早的一幕。
老嬤嬤睜大了眼,緊張道:「娘娘,老奴要說的,正是這個事兒啊!」
趙皇后飲了一杯暖茶,這才從容出聲,「素雪,讓老嬤嬤把說清楚。」
「是。」趙素雪極聽話的退開身子,讓老嬤嬤出來說話。
「娘娘,方才老奴確實領著那個小妾去後宮學宮中規矩來著,誰知老奴才走開一陣,那女人就忽然走開了,老奴找了好半會兒才找到她,您猜怎麼著?」
趙皇后看著她,默然的等著她把話繼續說下去。
老嬤嬤抑揚頓挫敘述著剛才看到的事,「墨羽將軍的那個小妾竟和聖上在御花園的亭子裡同桌而坐,還有說有笑的打著馬吊!聖上打錯了牌,還被那小妾指點!老奴在宮裡待了一輩子,從沒見過這樣的事!聖上許久都沒有那樣開心的大笑了,老奴嚇得都不敢靠近,慌忙就過來稟報娘娘了!」
趙素雪一臉的不敢置信,「你確定沒有看錯?那女人不是六皇子賜給蠻族將軍的平民女子嗎?她都從沒進過皇宮,聖上怎麼可能跟她同桌而坐的打馬吊!」
「老奴仔細看了好久才敢回來稟告娘娘的,絕對沒有看錯!」老嬤嬤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趙皇后只是稍稍訝異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的神態,仰城賞秋宴的事,她也多少聽過一些傳聞,連薛以旋都除不掉的這個女人,竟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又得到聖上的好感,她到有幾分興趣想親自見見了。
側殿門外,隨著一眾妃子侍妾來請安的季連思聽聞這一切,瞬時怔在原地,低眉的眼眸中閃動著不敢置信的懷疑,青蘿竟能得到聖上的好感?!
正這時,側殿外進來一個通報的小太監,「皇后娘娘,薛郡主在殿外候見。」
「讓她進來吧。」趙皇后稍稍示意,方才說的興起的老嬤嬤和趙素雪立時謹然退到一邊。
殿門外的季連思與薛以旋打了個照面,季連思輕福了禮後立刻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薛以旋帶著七分笑顏進到殿內,沉穩大氣的行了個禮,「以旋給皇后娘娘請安。」
趙皇后和善笑笑,輕揚手讓她起來,「今日怎麼有空到本宮這來了。」
「昨日進貢送來不少好東西,六皇子殿下讓以旋幫著送了些到皇后娘娘這來。」薛以旋不卑不亢的說著話,皇后娘娘是六皇子的養母,雖然六皇子與她不親,但禮數上一向少不了要面面俱到。
「老六有心了,本宮也知道,要不是你幫著老六打點這些,他一個男兒家,哪會想的這麼周全細緻。」趙皇后笑著揮手讓她到自己身邊來。
薛以旋緩步走過來,「皇后娘娘謬讚了,這都是以旋應該做的事情。」
「你跟著老六這麼些年,如今年紀也不少了,也不知聖上和老六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到現在還捏著祖輩上傳下來的宗室門規不放,要不然,你也早該是名正言順的六皇妃了。」
趙皇后說的極為惋惜,話裡確實薄涼的語氣,之所以這麼說,全是順著皇太后的意思念叨兩句,其實誰都沒有動宗室門規的念頭,唯獨皇太后在聖上面前提了好幾次老六和以旋的事,到底能不能成,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薛以旋淡然笑了笑,很並不在意的樣子。
趙素雪站在一旁默默聽著,不時的打量過來兩眼,其實早年她也很心儀六皇子殿下,無奈皇姨娘很嚴厲的讓她斷了這樣的念頭,說她是要敢動這樣的念頭,時時都有斷送性命的危險,後來她才知道,皇姨娘說的危險指的就是薛以旋。
「皇后娘娘方才在說什麼事兒?」薛以旋轉開話題問,「方纔以旋在殿外也聽到一些。」
趙皇后鄒了下眉頭,稍顯慍怒的說道:「就是墨羽將軍那個小妾的事,昨日她跟素雪起了爭執,還讓蠻族勇士動手打傷了素雪的手下,今早竟又尊卑不分毫無禮數的跟聖上同桌而坐,嬉戲玩樂,妄顧宮中禮節,實在很不像話。」
薛以旋在心中輕哼著笑了笑,「皇后娘娘不必生氣,不妨讓以旋出個主意讓娘娘和趙姑娘消氣?」
趙皇后從善如流的借她的腦子來使,「哦?那快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