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屋頂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好久,直到百里雲直把手裡的小酒喝完才各自回房休息。
沈青回房間的第一個習慣就是先去書桌邊忙公事,點了燈後,轉著手裡的玄黑桌子把玩,轉身就看到自己的書桌上赫然多了一樣東西。
定眼一瞧才發現是個畫軸,沈青立刻想起晚上在街市上遇見的淳於獻,三兩步走過去,拆了系線打開來看,接著案頭的燭火才發現畫上畫著一個蹲在地上撿東西的姑娘。
衣衫伴灰,半低著頭,微亂的頭髮垂在肩上,撿了地上的圓潤珍珠放在手心裡捂著,畫中人眼裡的神采是最為亮眼的地方,水墨畫形象生動,顏色柔美。沈青疑惑一下,忽然醒悟畫裡的姑娘就是自己!
整幅畫唯妙唯俏的描繪出當時的情景,但沈青的臉色卻異常難看,因為這畫的邊上沒提什麼詩詞歌賦,寫著那天淳於獻對她說的那句話:我會回來找你…
沈青看了兩眼,打了兩個哆嗦,連忙把畫軸捲了起來,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將軍府這樣重兵把守的地方,他都能摸進來,還無聲無息的把東西放在她的案台上,而且,留什麼字不好,非要留這麼一句陰森森的話!
還有一點,她哪有畫裡表現的那麼愛財!
真是,好好一個土匪頭子,狂野點舞刀弄槍來威脅什麼的,她也認了,這傢伙竟然用水墨畫來恐嚇,還畫的這麼好,太違反遊戲規則了,風凌寨又不是梁山…怎麼也有這種文武全才的人類?!
對了,他是土匪啊!沈青這才想起自己房裡的銀票,立刻去翻出來檢查了一遍點了一遍,還好還好,一張沒少,這人真是異類啊,能摸進來卻沒偷銀子…這年頭,土匪也開始高風亮節了?
被攪得心情有些鬱悶,沈青隨手把畫扔到一邊,該死的淳於獻,最好別再她再碰上!
出發前往京都城的日子定在立冬節後的第三天,因為要去小住一段時間,所以沈青早早做了準備和安排。
將商場的生意交給白果和阿虎打理,有劉副將管理尋常的守護和防衛,只帶杏兒跟著伺候,白果因為還有年邁的婆婆要照顧,也不便離開臨冬城,加上她對商場的尋常工作也已經日漸熟悉,有她和阿虎打理商場也是做好的選擇。
促銷三天的營業額比開業六天的時候還要好,雖然算不上是賺了金銀滿鬥,但要再開發新的生意也已經是綽綽有餘的了。
這天一早,府裡上上下下就忙碌著將東西裝上馬車,沈青在房裡看了看,確定沒什麼落下才轉身離開。
一回身就看到雲直從院外走進來,前日羽公主走的時候,拉著她磨蹭了好久,萬分捨不得走的樣子,其實沈青心裡清楚,蘇羽是不好意思當眾抱著雲直撒嬌,畢竟,人家開始是本著將軍大人來的,離開的時候卻把百里公子拐走了。= =
「又是只等你一個,你可真會磨蹭。」
「男人等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沈青理直氣壯,況且,這趟離開要去好久的,當然得打點清楚。
百里雲直輕哼一聲,「你就這嘴皮子厲害,對了,前幾日你娘家那邊送來一份信函,我忙得忘記給你了。」
雲直說著從懷裡摸出信函交到她手裡,沈青笑笑的接過,「是忙著跟公主依依不捨才忘記的吧?」
「少拿我開刷,」百里雲直嗔她一句,又催道:「快拆開看了,將軍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呢!」
沈青一臉無謂的打開信函,想著那伙所謂的至親到底會跟她說些什麼事情。
信是沈懷財寫來的,裡頭簡字寥寥,說是沈如月自從狩獵回來後,摔斷的腿好了卻落下了病根子,家裡為給她治病花了不少銀子,聽聞她這邊生意紅火,所以想著叫她拿點錢出來,再順便為沈如月張羅一樁好些的婚事。
沈青看著很無語,先別說這些傢伙有多麼沒臉沒皮了,從小就沒把沈青蘿當親人看,羞辱虐待還拿她當替罪羔羊,沈如月想加害她才摔斷了腿,辦事不利,薛以旋沒殺了滅口就不錯了,現在見她風光了,就來求她拿錢,竟然還想著讓她幫沈如月張羅婚事,真是…
「都說些什麼?」百里雲直說著拉著她往府外走。
沈青晃悠悠的收了信,「讓我拿賺來的銀子補貼娘家,再順便為沈如月找個實力雄厚的婆家。」
百里雲直像聽見笑話一般,「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都不辦,我就是一盆潑出去的水,自己都顧不過來了,哪有空為他們瞎操心!」
摔斷腿也是沈如月不自量力,咎由自取的結果,當時她要能把薛以旋的卑鄙行徑供出來,她或許還能念點姐妹情誼,可她卻硬是沒敢說出口,獠牙底下死裡逃生都沒能讓她學著收斂,現在還想差遣她辦事,真是白日做夢。
百里雲直點頭,自從知道青蘿從小的遭遇,再加上狩獵場內沈如月的作為,如今他對沈家的那些人也頗為反感,青蘿選擇置之不理也是對的。
兩人到府門口的時候,夏侯湛早已等在那裡,劉副將、白果、杏兒,還有阿虎都站在門庭外,淚眼汪汪,十分不捨主子離開的樣子。
沈青在心裡歎了口氣,離別這種戲碼,她最不喜歡了。
見她出來,阿虎先提著兩個大食盒慢吞吞的過來,「夫人,都是我連夜準備的糕點,您和將軍帶著在路上吃吧。」
沈青鄒眉,神色肅然的說道:「別這樣子,你們都精神點,別等我在京都那邊想起你們的時候,都是這個哭哭啼啼的模樣。」
劉副將和白果聽了連忙擦了擦淚水,杏兒拉著已然情如姐妹的白果說話,劉副將站在將軍身後,低聲說道:「將軍,屬下會將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一有您那邊的消息就會立刻行動。」
夏侯湛沉然恩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該交代叮囑的,他也已經一早說過了。
一一告別後,車馬隊伍在晨曦的陽光中踏上行程,路過五坊大街的時候,沈青又撩起車簾看了看,恍然想起她第一次出門,去軍營裡找夏侯湛談判的情景。
當時銀杏滿街,全是金黃色的街景,如今枯冬蒙上,也開接近年歲了,想到來這個世界大半年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心裡難免再度感慨起來。
夏侯湛見她神情有些落寞,心裡微微一動,很不願見到她這個樣子。
百里雲直一向居無定所,對離別也並沒什麼感覺,「青蘿,這情景正好事宜吹一首曲子聽聽。」
沈青回頭看他一眼,「我就猜到你在路上會無聊,所以讓杏兒特地帶了阮鹹過來,我一吹曲子就驚天動地的,還是你談曲子給我聽比較好!」
「戚,臨出門這幾天見你忙的停都停不下來,竟然連這都想到了!」
「這種出門旅行必備的餘興節目,當然得一早準備好,不然怎麼打發時間。」要不是真沒時間,她真想做副紙牌,一路斗地主去京都城…
百里雲直輕笑,也不推脫的撥弄起琴弦來,曲調灑脫悠揚,伴著顛簸遠行的車馬隊伍徐徐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