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爵車內,陸向南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不喜歡吞吞吐吐。」
「紀少爺,您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嗎?」
「怎麼,怕我以後沒錢發你工資?」他調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紀南弦笑了笑:「不用緊張,我知道你忠心。以後好好跟著我,咱們一起打拼江山吧。」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紀南弦接通:「你好,Alan先生。」
Alan先生會說中文,但顯然並不怎麼流利:「關於那批南非藍鑽,紀明德先生已經花了三億的價格買了下來。按照原定計劃,我們四六分成,那四成的錢我會在明天打在紀先生您的賬戶上。」
「不用。」紀南弦說:「這次是Alan先生你幫了我的大忙,這一億多就當是我送給您的見面禮以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Alan先生您的提攜。」
「紀先生果然大方,我最喜歡的就是和您這樣的人做生意。」
「那麼以後,合作愉快。」
掛斷電話,陸向南問:「紀先生,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南楓雜誌社』。」他淡淡說完,然後閉上眼,任一夜都沒有休息過的大腦,緩緩沉澱。
以前,她沒有做完的事,現在,就讓他來替她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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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都市的發展更新疊起,而商場,更是風雲變幻,廝殺慘烈。上一秒,你或許還是站立於頂端的帝王,下一秒可能摔得連骨頭都不剩。
而在這三年中,A市的發展一往如初。只是平靜中,卻爆出了幾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自從三年前,易式漸漸淡出國內,朝美國發展以後,紀問便成了國內當之無愧的奢侈品巨頭。只是兩年前紀明德在又一次腦溢血突發事件中,終於搶救無限,不幸與世長辭。
紀問的經營權徹底落到了紀家二少——紀北笙的手中。只是紀北笙本就對生意無意,是個喜歡玩樂的花花公子。紀問在他的掌領下,顯示出日漸低迷的氣勢。
而半年前爆出的『輻射珠寶』事件,更是將紀問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據說紀問之前低價購買的一批藍鑽,經過細緻的雕刻、打磨、加工成鑽石項鏈、戒指、耳釘等等首飾……成功上市。謂名為『藍色妖姬』系列。
因為其系列無論是顏色、淨度、切割方面,都是鑽石中的頂級貨。所以即便價格不菲,卻依然吸引到了許多有錢貴太、小姐的歡迎,一時間風靡全國。
誰料在上市後的一天,某個消費者忽然爆出,『藍色妖姬』系列的珠寶含有輻射,長期佩戴在胸口,頸上,可能導致乳癌、肺癌的發生。
此言論一出,消費者駭然。許多買過此系列的消費者都紛紛要求退貨,並且譴責紀問唯利是圖,只為賺錢,不顧消費者死活的行為。
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太大,連有關部門都介入調查。最後查出,這些珠寶在製作過程中,被人為的加大了輻射量。很有可能是珠寶商為了使飾品更加光彩奪目而將寶石放在原子反應堆裡,盡量照射。佩戴了這樣的珠寶,消費者所受的輻射量相當於核反應人員一年所受的放射量。
因此,這批藍鑽被有關部門回收銷毀。雖然因為上市不久,輻射並沒有對消費者產生什麼具體的影響,但巨額的賠償金卻讓紀問的股東們頭疼不已。
而影響最大的是,紀問因為輻射珠寶時間,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信譽危機,股票大跌。產品滯銷,處境岌岌可危。
與此同時,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雜誌社『暖弦』異軍突起,在某神秘人的帶領下,發展的越來越紅火。短短三年,銷量屢屢破紀錄,到最後更是發展成為集報紙、雜誌、電台、電視媒體、互聯網為一體的綜合性傳媒公司。大有與老傳媒巨頭許志霖並駕齊驅的架勢、
只是『暖弦』的CEO十分低調,從未在公眾面前露過面。
傳說中,他是因為長得太醜,但立刻就有見過他的人出來反駁。說他長相英俊,身材挺拔,是個十足的美男子。
還有人說,他其實就是三年前公然放棄了紀問經營權,決定自立門戶的紀南弦。
更有人揣測,這位年輕的CEO已年過三十,卻至今未婚,甚至連個緋聞女友都沒有,說不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者根本就是個gay。
更有人說……
『暖弦』大廈總裁辦公室。落地窗前,一道修長的身影沐浴在金色淡淡的陽光下。
男人背靠著辦公桌,右手端著一盞華貴的高腳杯子。他的神情若有所思,手腕輕輕地晃動,晶瑩的液體同樣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搖晃著。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陸向南走了進來。紀南弦放下杯子,轉身問:「事情怎麼樣了?」
「我查到紀北笙的行程,他這周會以出國考察的名頭,陪嫩模Tracy去泰國墮胎,估計會在那邊停留一周左右。」
男人嘴角呈起抹意味深長:「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是。」
坐下身,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許先生嗎?是我,紀南弦。上次跟您說的事,不知道您考慮的怎麼樣?」
「……。」
「紀北笙這週末會去泰國,在他離開A市的時間裡,我會聯繫紀問的股東,收集他們手中的股票。你也知道現在的紀問股票連連下跌,是低價收購的最好機會。我希望最後由許先生你出面收購。」
「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捨得讓給我?」許志霖饒有興致的問。商場上,絕沒有白來的午餐。太過容易的利益,往往只是吸引人跳進去的陷阱。
「因為相比我而言,許先生應該更想看著紀問垮掉,甚至是親手摧毀它。我送這個禮物給您,一是想借花獻佛,二也是希望在今後的生意中,能承蒙許先生多多照拂。」
「既然紀先生這麼有誠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掛斷電話,許志霖在心頭冷哼。一想起三年前,自己女兒在紀家受到的種種屈辱,他就恨的牙癢癢。只是當年紀問勢頭太旺,他為了維持表面的和氣,隱忍了這麼多年。如今就該是他厚積薄發,一舉擊毀紀家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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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搞定,紀南弦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他取下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穿上。
陸向南問:「紀先生,是直接回家嗎?」
回家?他動作頓了頓,說:「不了,我要去西郊公墓。」
陸向南這才想起來,今天正好是紀太太逝世三週年的日子,不由得有些為自己的粗心而懊惱。
「是,我這就去開車。」
車子不急不緩的在馬路上行駛,公墓位於A市西郊邊的九曲山。此時正值深秋,環山公路上楓葉如火如荼,開的很耀眼。
這裡是整個A市景致最美的地方。所以儘管地處偏僻,卻依然寸土寸金。這是他當初特意為她選的,他知道她喜歡漂亮的景色。
墓碑乾乾淨淨,顯然常有人打掃,墓碑上的照片,她笑的明媚動人。那樣肆意流露出的快樂,乾淨的讓人無法逼視。
陸向南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問:「奇怪,今年怎麼沒人來送向日葵了?」
經他一提醒,紀南弦這才想起,往年他每次來,墓碑前都會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束向日葵。而現在卻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也許送花的人有事沒來吧。」他說。
陸向南點點頭:「我先下去了,不打擾紀先生和太太說話了。」
陸向南走後,他僵立在墓碑旁,看著那張笑容明媚的照片,很久。
其實從小,就有人教育他,做紀家的孩子,是不能後悔的。所以每下一個決定,都要用上比旁人多百倍的謹慎。因為一旦錯了,可能就再也無法挽回。
但這三年來,他每時每刻,都在後悔。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麼利益熏心,非要爭奪紀問;如果他肯讓一步,什麼都不顧的和她一起走;如果他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多一點時間陪陪她……
一切,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走錯一步,即便鮮血淋漓,也要捂著滿是瘡痍的胸口,繼續走下去。無論前方,是光明,還是沉陷的地獄。
伸手撫向墓碑,他露出了三年來,極少展現出的笑容,一字一頓:「暖暖,紀家快完了。我會將紀問捧到你面前,給你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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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下來,相較於早上的清朗,下午,下起了濛濛細雨。
不大,卻顯得路面泥濘,特別是下山的時候,很容易滑倒。電話裡拒絕了陸向南要替他送傘的事,他一步一步朝山下走。
山路間人很少,顯得很寂靜,所以他輕易地就注意到了迎面走來的女人。
那是一個長相普通,甚至可以說不怎麼好看的女人。她低著頭朝山上走,因為穿著高跟鞋的關係,她走的很謹慎,連眼睛都不敢抬,一直小心的盯著腳下的台階。
她恐高?
敏銳的觀察力,令他很快就有了結論。
可惜,與他無關。他從不會浪費時間和精力,去管無關緊要的人。
繼續下山,只是很奇怪,目光總是不自覺的朝那個女人看過去。明明她普通到毫無吸引力,但他就是覺得很熟悉。
而且更荒唐的是,他竟然會覺得她這樣小心爬山的樣子,很可愛。
擦肩而過時,他看到了她手中抱著的向日葵。那樣金黃金黃的色澤,令他想起,她曾經說過,她最愛向日葵。
樂觀、堅強,永遠面對著太陽。
不自覺的,他停駐下腳步,脫口而出:「暖暖……。」
女人也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向他。一張普通的臉上,卻有一雙極不相稱的漂亮眼睛。在看到他時,閃了閃,問:「剛才,你在叫我?」
「是。」他木然的答。
「有事?」她放下防備,轉過身面對他。
這樣近的距離,讓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掛著項鏈。那是她遺落在夜魅,然後他用來滿世界找她的項鏈。
僵然的伸出手,他握住她的手腕,「有事。」
手掌收攏,這一次,他再也不要放開她的手。
「什麼事?」她迷惑的問。
一件,他三年來,一千多個日夜,每時每刻都在反覆做的事。
「暖暖,我在想你。」他說。
她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笑了:「我也在做,同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