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琥珀色的眼睛將房內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她身上,然後走到她面前。唰啦一聲將她面前的窗玻璃關上,語帶惱怒的說:「晚上風這麼大,站在窗口幹什麼?」
聽到他熟悉的關心話語,喬暖不知為何,鼻子泛起了酸。她好像,真的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這幾天,他總是很忙。忙到讓她很不安……
退了一步,喬暖掙脫開他的視線範圍。
別開臉問:「紀南弦,你到底想把南楓怎麼樣?」
聞言,他似乎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半秒後這才想起,一個多星期前,他因為她爽約的事很生氣,然後交代了杜浩去收購南楓。她今天這樣氣勢洶洶的找過來,想必杜浩的事已經辦妥了。
「不想怎麼樣。」他靜淡的說:「我只想讓你回家。」
回家?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再一次讓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我已經答應了你下個月就不做了,你還想怎麼樣?你知道大家為了這一期雜誌的出刊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說收購就收購,說撤櫃就撤櫃,說改版就改版?紀南弦,你真混蛋!」盛怒之下,喬暖有些口不擇言。壓抑了一下午的怒火,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再不讓她發洩一下,她肯定會瘋的。
他錯愕了一下,重複著那三個字:「我混蛋?」然後轉身,將外套脫了下來,坐上了沙發。
「紀南弦!」因他視而不見的態度,喬暖更怒了。
他似乎真的很累,背靠著沙發背,按揉著眉心。沉默了兩秒,他睜開眼,「那你想怎麼樣?」
「不要收購南楓。」
他目光淡淡的凝了她片刻,然後挪開:「不可能。」
「為什麼?」喬暖想不通。
「我說過我不能允許你在我視線以外的地方工作。況且那個雜誌社太討厭,我不喜歡。」
他不喜歡,所以要收購?喬暖簡直要大笑了:「紀南弦,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就因為你一句不喜歡,就要抹滅大家所有人的努力。你做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欺人太甚?」
「我不是誰。」他靜靜說:「但我至少有能力毀掉我討厭的東西。」
喬暖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皺起了眉,儘管臉上波瀾不驚,但明顯也有了些惱意。
「我還有個飯局,你先回去。如果你乖乖的不再鬧,南楓或許我能讓它將這一期的刊正常上市。但你若還要跟我繼續僵持下去,那我……。」
「我明白了。」喬暖打斷他,逕直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包:「紀南弦,你最好不要後悔。」說完,她便氣急敗壞的拉開了休息室的門。
男人豁然站起身,拽住她的手:「安止水……。」
「混蛋你放開!」喬暖側頭,怒喝。
他盯著她,不動聲色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惱意。握著她手腕的掌,不斷收緊再收緊。喬暖覺得痛,卻又死死的咬著唇不肯叫出聲,目光冷冷對峙著他。
房內的空氣,一片寂然,像是一根繃緊的弦,隨時都可能因緊張而崩斷。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忽然開了,杜浩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此刻的兩個人,愣了一下。趕緊說:「抱歉。」然後就預備退出去。
紀南弦鬆了手,問:「杜浩,什麼事?」
杜浩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最後硬著頭皮走了進來:「少爺,林董事已經到了,正在辦公室等著你。」
「嗯。」他轉身穿上西裝,在抬起頭時,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無堅不摧的樣子。彷彿剛剛的疲憊和惱怒根本就不存在。
經過門口時,他對喬暖說:「我讓杜浩送你回去。」
喬暖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推開面前的杜浩便跌跌撞撞的朝電梯跑。
他臉色一變,正想追上去,卻被杜浩攔住:「少爺,您先去辦公室。我替您跟著安小姐,不會出事的。」
「你好好跟著她,一旦出現什麼情況,立刻通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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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暖疾走出大廈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色漸沉,路燈一盞盞亮起來,照在路邊青灰色的水泥路上,染出昏昏的黃。
喬暖踩著腳下的影子,聽著自己噠噠噠的腳步聲,空洞而寂寥。
心情很糟糕,可她卻不知道該去哪兒?只想這麼一直走下去,空空的心,空空的步伐。
微微的風吹啊吹,她走到了公交車站。掏出硬幣,正預備上回家的公車。目光卻被車站那一大面巨大的廣告幅牌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個無痛人流的廣告,平日裡大街小巷隨處可見,並沒什麼特別。只是喬暖今日仔細一看那廣告詞,頓時失笑。
「愛她,就送她做無痛人流。」還真是腦殘的可以。
只是笑過後,她又覺得悲涼。低頭摸了摸肚子,喬暖忽然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混亂,似乎都因這個孩子而起。
因為他,她被剝奪工作機會;好不容易余總編給了她這個機會,可她給雜誌社帶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煩惱。現在更是因為他,雜誌社朝不保夕,甚至可能面臨收購重改。
都是因為他,就因為他。
……
「紀南弦,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就因為你一句不喜歡,就要抹滅大家所有人的努力。你做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欺人太甚?」
「我不是誰,但我至少有能力毀掉我討厭的東西。」
……
他說,他討厭南楓。他說他有能力毀掉他討厭的東西。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所討厭的一切,都是她最為珍視的,最想用心守護的東西。他怎麼可以說摧毀就摧毀?怎麼可以這樣?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喬暖買了一瓶礦泉水,大口大口的喝著。像是要澆滅心中的某種情緒,某種火苗,某種讓她變得瘋狂的念頭。可當喝的太猛吐出來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心裡並沒有什麼可以澆滅的。
她需要的只是報復。
既然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毀滅她所珍惜的,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呢?
擰緊礦泉水瓶,她上了另一輛截然相反方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