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八十四章.月色微醉人憔悴(我落淚情緒零碎)
    84 月色微醉人憔悴(我落淚情緒零碎)

    凌亂的髮絲被風吹起,掩住她咬住的下唇。

    平日裡那樣一個嬌弱的女子,花蕊又記起在洢水苑中與恬兒一道種花澆樹的時光,那樣安靜祥和的午後,那樣歡欣的笑意,那樣燦爛的陽光,是她從來不曾奢望過的幸福。若不是蕭爺發現了她,或許她真的能奢求放下過去,只做千尋詩賽上被芊孝贏回來的花魁。只不過如今再想起,卻不過惘然罷了。

    身邊的章良自然不會讓到手的果實落入他人的囊中,早已跳入對峙的雙方中間,欲奪狼牙月。

    只不過,他們豈知道那是芊孝送給恬兒最珍貴的禮物,是恬兒身受重傷也執意要我在手中攥在手心的最珍惜的東西,她,又怎麼會輕易鬆手?

    眼見著恬兒手上已經掛了彩,臉上也已經被他們的武器傷到,鮮血順著白皙的頸項流淌下來。手上的血順著手臂流淌到指尖,浸潤了手中的狼牙月。

    那刀上紫紅色的龍石灼灼發著光,倒是讓眾人一時間不敢上前。

    趁此機會,正是救她的好機會。如此想著,她暗自提氣。

    「若你放心挽雲姑姑獨自一人走那黃泉,便安心去吧!」身後一道聲音響起,生生將花蕊提起的腳牽住,怎麼也提不起來。

    不必回頭,她便知道是他,永遠那麼沉靜,永遠可以將局勢盡收眼底,彷彿一切都不過是他手底的一盤棋,輸贏無關風月,不過只是隨性而為罷了。甚至連主上對他,也沒有過多的要求。

    腳下沉重,花蕊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就要撲上去,恬兒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子,怎能敵得過他們?

    「諸鏡文,果然是你!」章良亦注意到這邊忽然出現的身影。

    諸鏡文輕搖羽扇,目光淺淺地掠過眾人,落在恬兒單薄得搖搖欲墜的身體。「不過只是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們竟也用了如此長的時間麼?」

    章良本欲反唇相譏,卻是一滯。花蕊一再強調要親自取狼牙月,又不肯透露狼牙月究竟在哪兒,他也是迫於無奈才答應,卻不料竟是這樣一個小丫頭,真真是大失顏面。

    暗自氣惱,但卻還是不想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一直以來諸鏡文就仗著才略壓他們一頭,若此次又讓他得了便宜,他這張老臉真真不知要往哪裡擱了。

    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卻握著狼牙月不放,相傳狼牙月是上古的神器,若被此刀命中,絕不是一死那麼簡單。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從此六界輪迴,都與這靈魂無關。

    而一直以來,狼牙月自風花以後就沒有人能夠拔出過,今日卻被這小丫頭輕易拔出,著實詭異,如是,更是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即便自己武功再高,也不敢逞匹夫之勇,冒這個險。

    所幸,手下的嘍囉並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如此,他便收了手,假意同諸鏡文生氣,掄起拳頭便朝諸鏡文襲去。

    卻不料諸鏡文腳下略動,便不著痕跡地避了過去,倒是讓他撲了個空。

    正暗自氣惱,要補上一拳,卻被他手中的羽扇制住,只聽他道,「你不要那狼牙月了?如此乖乖地讓給我,莫不是怕因那刀魂飛魄散?」

    此話正說中了他的心思,直叫他憋屈得說不出話來反駁,愣是僵在那兒。

    說時遲那時快。

    三人正說著,卻忽然聽到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刀鋒切割肌肉的聲音。那樣細微的聲音在如此寂靜的夜裡聽來,卻甚是清脆。

    「不——」花蕊忽然覺得心底有什麼斷開了。嘶吼著要衝出喉來,卻又分明痛得無法擱置。肩上一痛,身體便被諸鏡文帶起。

    身後不斷放大的光暈追著他們遠去的影子,伴著幾聲歇斯底里的掙扎聲,將整個香雪海照亮,又擴散至整個夜空,一時間竟是亮如白晝。

    梅花林迅速蔓延開的寒光,直灼燒了整片香雪海,徒剩一片焦黑。

    那猶如黃泉煉獄般的赤火,讓人心有餘悸。

    雖然被諸鏡文帶離了火圈,但三人還是被那一瞬間釋放出來的強大的力量震傷。氣血逆流,皆撫胸吐了一大口的血。

    重傷在身,眼見著前面的暗衛也支撐不了多久,想來簪花樓的人很快就會趕來。

    來不及考慮,諸鏡文便明智地選擇了脫身離開。當然,章良亦不會留下。

    望著滿目焦黑的香雪海,在一瞬間化作火場。

    恬兒,終究是死了麼?

    靜靜坐在那兒,握著餘光未散的狼牙月,不去想那些前世今生的零碎片段,不去理會一地的狼藉,不去在意身邊滿地的斷臂殘肢。夜,夜得很安靜。冷風吹得人不願清醒。

    香雪海,落雪無聲呢。

    不多做無謂的停留,飄落的,是誰的心香?擷取飄落的冰涼,卻仿若千斤巨石一般,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垂眸看見狼牙月上乾淨的寒光,不沾血的龍石依舊幽幽地發著光。指節發白,指甲狠狠地刮在刀面上,恨不能將之握斷。

    目光有些無神,恬兒愣愣地坐在地上,任憑雪花飄落,將自己掩埋。

    月色朦朧,看不真切。然後,她看見一道青色的身影飄落在眼前,慢慢走近。那畫面,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亦是如此。一身嫩青色的羅裙,走近她。任由泥土站在青色衣衫上,芊孝只覺得心中木木的,失了知覺。

    她只看到,那個一向縮在她身後的小丫頭獨自坐在樹下,靜靜看著她。那樣飄渺的目光,那樣空靈的神色,一點兒也不像她。可是她做了什麼?怎麼會留她獨自在姜陵,怎麼會讓她受傷?怎麼會讓她流了這樣多的血?怎麼會讓她這般虛弱?怎麼會讓她如此的無助?

    「小姐,會一直在的,對嗎?」

    「哪兒來那麼多惆悵?小丫頭都想些什麼呢……好吧,我會一直在的。有你,就一定有我,好不好?」

    「恩」

    不久前的承諾言猶在耳,此時她卻將她拋下了。

    地上斷了翅的蝶

    霧散之後的滿月

    原來愛 跟心碎

    都可以很 細節

    聽夜風繞過幾條街

    秋天瘦了滿地的落葉

    蒼白的臉,找不到一絲血色,芊孝已經分不清,為什麼夏末的夜晚,卻大雪紛飛,白茫茫了整個世界。

    於是又一整夜

    感性的句子都枯萎 凋謝

    我不想再寫

    隨手撕下這一頁

    原來詩 跟離別

    可以沒有結尾(沒有結尾)

    想要伸手去握住恬兒的手,卻又停在半空中。恬兒如今虛弱的樣子,就像是輕輕一碰就會消失一般。顫著手觸到恬兒的指尖,芊孝不管用力去動,只怕碰到了那貫穿胸口的狼牙月。

    憔悴後悔等等這些

    於是我把詩折迭

    郵寄出感覺 夾一束白玫瑰

    你將愛退回

    「對不起,我來遲了。」出口的聲音有些瘖啞,幾乎話不成句。卻見恬兒唇角微微動了動,羽睫微抬,對上她的,依舊是那雙灼灼的目光。

    我不落淚 忍住感覺

    分手在起風 這個季節

    哭久了會累 也只是別人的以為

    冷的咖啡 我清醒著 一再續杯

    這一朵算不上微笑的笑忽然給了芊孝希望,她掙扎著支撐起顫抖的身體,口中道,「恬兒,等我。」紅杏一定能救她的,一定,一定……

    恬兒卻回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那動作,她懂。 自小相依為命,寢食同處,以她們之間的默契,即便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都深深瞭解。

    伏下身,芊孝避開刀將恬兒攬在懷中。冰涼的身子,透過衣衫緩緩透過冰冷的溫度。努力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卻似乎怎麼都暖不起來。

    懷中的恬兒微微動了動,她知道,她有話要說。

    垂首去聽,恬兒細細的聲音虛弱地響起:「雪……月……不要難過……月牙會……一……一直陪著你……」

    聽不真切恬兒的話,芊孝有些迷糊,為什麼恬兒忽然叫她雪月?月牙,月牙又是誰?

    恬兒卻已沒有力氣解釋,只說了一聲「找到……最後一瓣……最後一……」

    手心的手忽然沒了力氣,倏然垂落。

    芊孝只覺得腦袋發沉,痛得要裂開。

    「恬兒,恬兒……啊……恬兒……」頭痛欲裂,不斷閃現的畫面,在腦海中跳動,彷彿一股血流直衝上腦中,一瞬間打破了什麼。

    雪落得甚大,幾乎鋪了一身。白茫茫的一片,幾乎將二人湮埋。

    懷中的人慢慢沒了觸感,竟是抱不太住。莫名的慌張掠過心頭,讓凍僵的心驀地跳動了一下。

    這一場大雪,像是要將懷中的人帶走。她惶恐地試圖摟緊恬兒,可是卻分明愈發無能為力。

    不,不要這麼殘忍。不要帶走她,不要帶走恬兒……要什麼都可以,就算是她死也可以,但是不要,不要帶走恬兒。

    芊孝努力收緊手,可是懷中的人卻越來越涼,愈發地沒了感覺。

    手上有什麼涼涼的,低頭只見恬兒的臉依然慢慢變淡,幾乎化作一潭清泉。繼而流淌如胸口的狼牙月上的龍石中。直到真個身體都幻化消失,只剩一把溫潤的狼牙月,一刀的血跡,和一地沒有白雪的空處證明了恬兒的曾經存在。

    可是,那時的芊孝卻不知那不是清泉,而是碧落水。以風花神力為魄凝成內丹,幻化成狼牙月的……碧落之水。

    我落淚 情緒零碎

    你的世界 一幕幕紛飛

    門外的薔薇 帶刺傷人的很直接

    過去被翻閱 結局滿天的 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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