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六十一章.浮生若塵論天道(扯)下
    一道暗影浮動,如鬼魅一般,落在一旁的籐椅上。

    「王妃,你就這麼招呼客人?」那男子一身墨綠色錦袍,白皙的臉略顯蒼白,深邃的黑色瞳孔卻硬生生掩去了眼底的憔悴。

    「算起來,你我也算是師承一祖,論情理,今日你又是有求於我,憑什麼要我放低了姿態接待你?」芊孝不緊不慢地細細品味著清露梨花蒸,幽幽地道。

    「你果然百毒不侵?」那男子錯愕道,剛剛看她那一拂袖,就已經有些懷疑,此刻他什麼都還未提,她卻全盤托出,當日的落花散果然沒有任何效果罷。

    她笑笑,不語。

    他亦明白她的意思,當日飲下落花散,不過是拋卻那樓主之位,從此不問江湖事。只是,她似乎忘了,一切,並不是她不去理就不會發生的。

    明知她不想接受這些事實,自己卻不得不將一切擺在她面前,雖不是逼著她出面,但又有何區別呢?

    暗暗歎了一口氣,他抬眸,對上那女子眼底一閃而過的疲憊。

    「玲瓏已經侍寢,想來很快就會有所行動。簪花也已經整頓多日,若是再拖上些日子,怕是撐不下去。我知道你不想面對,但這一切卻非得你去解決不可。莫痕已經去了姜陵,只是如今姜陵亦是一片混戰,你也當時明白,如今天下大亂,難道你還要窩在這小小的王府,置天下不顧嗎?」

    芊孝不動聲色地聽著司徒銘鈺的話,如今的局勢,她又豈會不知,只是一切就像是環環相扣的絲線,中有千千結。

    姜陵已經內亂一月有餘,混戰一觸即發,凌曄沒有將她留在姜陵,就是知道她不想面對那些爭鬥;

    簪花樓一別,莫痕就再沒有出現過。不論是他,還是慕容寔宇,都已經懂了她要的只不過平凡一世;

    玲瓏在宮中九九八十一天的九轉期已過,侍寢是遲早的事,她不後悔走到寰帝身邊,亦不會向她要什麼。

    只不過,這天下,誰又被許獨善其身呢?同是這個預言下活著的人,不論是他年少時的逃避,還是她飲下落花散的自欺欺人,都不過只是命運寫好的篇章,從來都不曾有過,那所謂的,「變數」。

    杯中酒,帶著微微的溫熱,約略透著些許醇香,仰首一飲而盡。或許,這真的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放下酒杯,一滴酒濺落在一旁的矮几上,順著那蒼老的劃痕滲入其中,滌蕩那些灰色的塵埃。

    酒香清冽,寒煙微薄,落落夕陽,她看著他遠去,這一去,便再無「梨花若玉」了罷。下一次再見,你又會是誰呢?

    別了,司徒銘鈺!

    月華初上,夜色中熹微的燈火下,芊孝依舊坐在門口,靜靜的品著那早已涼透的酒。

    安靜幾日,這偷來的閒暇,似乎也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平和罷。

    恬兒依舊坐在一旁,不時地添件衣服。

    卻不曾動那酒,她想喝那冷透了的酒,她懂她的落寞心聲。

    每一次,都是這樣,如她所說的,一直都在身邊。即便不說什麼,她也不會覺得寂寞。

    「小姐,夜深露重,還是進屋吧,晚膳已經熱過好幾次了。」花蕊站在身後,幽幽地道。白日裡,司徒銘鈺和她說了什麼,她並不清楚。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芊孝沒有留她在身邊聽她們說話。或許,從順了莫痕的意思,瞞著她滅了林府開始,她就已經從骨子裡不相信她了罷。

    芊孝望著杯中半盅殘香,隨手放下,起身進屋。

    一陣風起,落英繽紛。一片梨花隨風落下,飄進半盅殘香,自此芳華沉醉。

    無意用晚膳,終是揮了揮手,讓她們撤了下去。

    靜靜地靠在桌前發呆,說不清楚,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究竟想通了什麼。

    正兀自發呆,忽然有小丫鬟進來,乖巧一福身,道,「王妃,王爺今日在一味涼設了宴,請您過去呢。」

    芊孝愣愣地聽她說著,這慕容寔宇又在打什麼主意?不明不白地領了一個寒家後人入府住著,這會兒又好好的,非得在外頭設宴。有什麼話,不能回來講的,一味涼設宴?聽起來就覺得別有用心。

    不過不論他打的什麼主意,她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如今自己連林府也斷了聯繫,當真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了,沒有什麼可牽扯的。

    想著,恬兒和花蕊已經上前來替芊孝更衣。

    芊孝瞧了自己一眼,依舊是早晨的那一身裝束,看了看恬兒手中華麗麗的衣服,知道她是怕慕容寔宇不高興,撇了撇嘴,平日裡她可以遷就他,最近幾日,卻忽然覺得他的安排總也不順眼。

    搖搖頭,自己坐在鏡前打量,妝容尚可,鬢髮未亂。起身象徵性地撣了撣肩頭的塵,捋順腰間的輕紗,「行了,就這樣吧。」

    看著一屋子詫異的目光,將那擠眉弄眼中不言而喻的竊喜偷笑盡收眼底,恬兒抿了抿唇角。記起前些日子芊孝說的「女為悅己者容」。其他人想必是以為芊孝等不及要見慕容寔宇才如此簡單地出門了,她卻忽然替慕容寔宇歎息。

    林芊孝是什麼樣的人?她就是個不浪費一絲一毫的心思在不重要的事上的人。她這樣的女子,即便是天塌下來,只要不礙著她,她就可以照樣過得風生水起。

    自那日知道芊孝並未因落花散失去武功和記憶後,她就明白,她不是不去爭這王妃的尊榮,不過只是嫌這頭銜繁重,才樂得賣萌不去管。在王府呆著,不過是隨心去留,那日倦了,她亦會毫不留戀地離開。

    所以,她求她,不論去哪兒,都不要扔下她。

    很慶幸,她答應了。她答應的事,從來不會食言。

    只不過,她瞧不上眼的東西,豈會花多一份的精力去理會?慕容寔宇,又有幾分重量呢?

    無聲的歎息過後,恬兒拎起一旁的披肩,疾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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