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夜,恬兒靜靜守在房間裡,低頭在燈下描著新的花樣子。偶爾拿剪刀剪下一段燈芯,回頭看看芊孝睡著的背影,平靜的呼吸略顯沉重,想來已經睡得熟了。
夜已深,恬兒起身走到床前,替芊孝掖好被角,將燈安置好,方才出去。已經這麼晚了,也沒見王爺回來。平日裡,即便是回來再晚,他都會來看一眼才去隔壁睡的,只是今夜,似乎是沒有等得必要了。
隨著門被吱呀一聲關上,房中昏暗的燈火下,床上的人羽睫輕顫,卻不曾睜開眼睛。輾轉反側,終究耐不住,睜開眼睛,只見床上淡紫色的帳子,輕輕搖曳。
燈火輕輕搖曳,靜得只聽見外頭啾啾蟲鳴。
其實她又怎會不知道呢。每晚她都是在迷迷糊糊中感覺著他淡淡的目光,稍作片刻,然後悄然離去,明明無聲,卻讓她沒來由的心安。一開始,她也討厭他的打擾,因為睡眠不深,總是一有動靜就醒了。只是後來,或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已然習慣了睡前的打擾。
起身披衣,初春的夜,風還有些涼意。
推窗開去,只見一掄圓月掛在柳梢頭,蒼涼微薄,沁涼了心扉。冷色調的天幕,在天的盡頭,月色漸漸暗沉,在夜色中漸漸溫柔。朗月當空,星稀卻很明亮,遠處有一兩絲浮雲,映襯著遠遠近近的燈光,模仿著墜落的星光。
夜涼如水,沒多久,她的手就又涼了。
忍不住縮在衣袖裡搓了搓,呼出一口氣,熱氣還未出口,變隨風逝去,散落風中。
轉身走到桌前,茶還溫熱,想是恬兒臨走前衝的。
倒了一杯,捧在手心裡熱著。掌心熱的發麻,她卻沒來由地記起今天在街上的畫面,他的背影,原來如此的有距離感啊。
門被悄然打開,來人顯然沒有料到芊孝還醒著,頓了頓步子,走近屋裡,關了房門。
「怎麼起來了?這麼冷的天,還不早點睡?」慕容寔宇柔聲道。
芊孝微垂著眼瞼,輕輕吹著手中的茶,不說話。
他倒也沒指望她會回答他,靜靜的坐在桌前,看著她喝茶。
茶喝一半,苦澀得讓人喝不下。輕輕放在說上,杯中還剩半盞殘茶。
「今日的女子,你可發現了她的異常?」話一出口,慕容寔宇就懵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提起。
芊孝愣了愣,挖了他一眼,不就是個外族女子嗎?有什麼還奇怪的。堂堂一個王爺,難道還對外族人好奇?
慕容寔宇接著道,「她是金髮碧眼的魔界長生使寒逸樓的後人。」也許常人不知道,但他身為鳳萊王室,熟讀鳳萊古史,對風月傳說自然也瞭解,而這寒逸樓,就是當年魔界中與風月亦敵亦友的魔界中人。風花靖亂之後,他就隱匿世間,從此不問世事,無人知曉他的來處,亦不知他的去向,只知道他一雙碧眼,金髮披肩,沒想到今日在街上,他竟然會遇見他的後人。
於她,這一切卻是不可觸碰的線團。一旦勾起,就會牽扯許多,包括林府,包括……簪花樓。
只不過,兩人誰也不再多說什麼,一個鑽進被窩睡覺,一個坐在桌前出神。
良久,久得芊孝睡意襲上心頭,他還坐在那兒。
「我說……我要睡了,你還不回房?」芊孝揉著眼睛,從被窩裡鑽出一個腦袋說道。
只見慕容寔宇走到門口,打開門,卻又忽然關上門,退回來,行至床前,蹲在床前對芊孝道,「不如,今晚我就歇這兒吧。省得明日起來又要怪我棄你不顧,到街上血拼。」
房中沉寂半晌,芊孝一時沒有聽懂,他說,他要歇在這兒?他連血拼這個詞兒也學去了!
大約五分鐘後,慕容寔宇被推出門去,緊接著,房中諸如金簪玉環,佩飾抱枕,真是應有盡有,與慕容寔宇的後背親密接觸,又與他抱個滿懷,乒乒乓乓散落一地,驚得眾人打開窗探出頭來,眼見慕容寔宇威懾的目光閃過,又忙不迭地關上窗。
慕容寔宇勾勾唇角,看著緊閉的房門,房中燈火閃爍。
他揉了揉胸口,緊了緊手裡的抱枕,看來今晚,要抱著它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