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沒有聽出來,但很快,慕容寔宇便發現這首曲子甚是耳熟。他只聽過一次,卻還是很清晰地記得,那是當日她在梨花塢用玉簫吹的曲子。
隔著朦朧的紗帳,眾人看不清芊孝的臉,只能聽見琴聲緩緩流出。
慕容寔宇唬了一跳,難道她要自揭身份?那玲瓏和林翰雲,她都不顧了嗎?
她幽幽的目光對上他的,淡淡的落寞,像是看了千年那麼久。
某一刻,他忽然選擇,就這樣不顧一切,靜靜地看著那人的身影,模糊卻美好。不可褻瀆的神聖,更有幾分甜蜜。
只聽見她啟齒唱道: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在梨花塢遇見慕容寔宇,她真的以為自己又見到蘇逝羽了。
「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
街上遇見慕容寔寰,她錯愕地發不出聲音,只能呆呆地看著那人漸行漸遠。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
身邊有怎樣風景 」
前生的糾纏,追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記憶,難以忘懷的痛楚,若是可以重來,可惜沒有重來的機會。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
這個世界兜轉一圈,終究回到這裡,是抵不過的宿命,還是因緣前定?
「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
看不見了所有人,她忍不住卸下一切偽裝,只願在這一刻,痛並快樂著。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
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
蘇逝羽,若再來一次,該有多好。
「如果當初勇敢的在一起
會不會不同結局
你會不會也有千言萬語
埋在沉默的夢裡」
一曲終了,一切終歸平靜。九絃琴演奏出來的《星月神話》,別有一番意蘊,更添了幾分古韻悠長。
肩上疼得厲害,想是手上使勁兒,又撕裂了傷口。細碎的疼痛慢慢從肩上散開,瀰漫在心頭,指尖有些使不上勁兒。
她只覺得頭昏腦脹,想要起身,卻忽的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一頭栽倒。
眾人手忙腳亂地扶住她,慕容寔宇忙過來看芊孝,只覺她的身體滾燙,袖子也已經滲出些許血跡,染得青色的薄衫點點殘紅,卻又仿若花開荼蘼,不依不饒的盛開。
想是傷口撕裂,這幾日舟車勞頓,沒有好好休養,原本慶幸她沒有因為傷口發炎而起燒,此時恐是身體極限,終於還是燒起來了。
看著慕容寔宇匆忙抱著芊孝離去,玲瓏縮在寰帝身邊,「皇嫂剛剛彈得甚是好聽,這會兒又暈倒了,莫不是病好了?」
寰帝靜靜地攬著玲瓏,這個女子想要告訴他什麼?她亦瘋亦癲,有時卻又明明清醒得讓人心疼。與玲瓏的妖媚不同,這女子更像是一個人間最普通的少女,享受著觸手可及的小幸福,將一切拋在腦後。
如果說,玲瓏像是妖界的妖後雪月,那麼林芊孝出事前,必然是更像鳳萊開朝皇后雪月的。
果然,越來越有意思了。
慕容寔宇,究竟知道多少呢?
他放開玲瓏,緩緩走到琴台前,九絃琴上沾著幾滴血,沾在指尖,放入口中,他輕輕抿著那血,腥甜味緩緩在口中散開。抬眸正見天邊寒月寂寥,清冷的銀輝灑在水榭之中,只見水上波光粼粼,水榭中輕紗漫卷,銀光冷冷。玲瓏無聲地立在他身後,靜靜守候。不論結局如何,也許她已經放不下眼前這個人了。
「擺架,回宮。」他不鹹不淡地道,手依舊將玲瓏攬在身邊,不論誰是雪月,這個尤物,注定是他的。
冷月照懷,落寞一杯,半抱琵琶猶輕吟,這一夜,又亂了多少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