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孝一手托著腮，一手撫弄著窗台上的滿天星，忽然道，「你還記得上次我在玲瓏苑所說的雪月麼？」
莫痕的身形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卻只是靜靜地聽著。
「慕容玎玲之所以設計白素心和林芊孝，是因為他們認定了她們其中一人，是雪月轉世。」說完，芊孝長舒了一口氣，接著道，「當年林翰雲在醉月苑偶遇嬉鬧簪花樓的白素心，也就是花無邪的師妹，錯將她當成風塵女子，卻一見傾心，立志娶她為妻。三年後邊疆戰事連連，久經戰火的人民深受其害，林翰雲帶軍出征，平定邊境戰亂，並將剛剛娶進門的妻子帶在身邊。」
恬兒打裡頭換好衣服走出來，原本以為是雨聲讓人產生錯覺，卻見莫痕背對著自己站在芊孝身邊，方知是他們在說著什麼。輕輕地斟了兩盞茶，送到芊孝面前。
芊孝抬了抬下巴，示意莫痕坐下聽。恬兒便將另一盞茶送到莫痕面前，走到芊孝身後靜靜得立著。
「隨軍出征的白素心並沒有像一般女子如軍營一般引起軍中紛亂，反而頻出妙計，助林翰雲捷報連連，勢如破竹。人們開始傳言白素心的經天緯地之才，顛倒乾坤之力。而林翰雲的戰將之才，更是讓有心人傳為風花再世。由此，慕容家開始懷疑這個效忠慕容家的將門之家。」
說得口中乾澀，芊孝取茶抿了一口，微澀的口感，並沒有醇香質感，只有淡淡的專屬植物的清香。真是人在屋簷下，連茶水都如此低劣。
「三年征戰歸來，林翰雲凱旋而歸，寰帝便下詔將慕容玎玲下嫁給林翰雲，以示褒獎。皇命難違，慕容玎玲入府不能為小，白素心先入林府，卻終究只能做妾。白素心則為了這個男人一再退讓，放棄了月無涯的生活，陪著林翰雲走入明爭暗鬥，最後落得個妾的下場。」
說到此處，心口有什麼被撥開，一陣一陣的疼痛。是呢，那個人不是自己的娘親麼，芊孝自嘲地笑笑，卻是這樣悲涼。若是風花雪月的轉世，怎麼可能如此任人魚肉，分明就是欲加之罪。恬兒伸手輕輕拍拍芊孝的肩膀，一臉的神傷，卻努力安慰芊孝。
「慕容玎玲嫁入林府，看似一切結束，卻正是他們計劃的開始。林翰雲雖然敬玎玲三分，卻也愛妻心切，不願虧待白素心。玎玲忍氣吞聲，為林翰雲生兒育女，安分了兩年，直到白素心即將生育時，讓慕容寔寰將林翰雲調遣出征，對戰滁雲。」說到此處，芊孝垂眸飲了一口茶，潤了潤喉，繼續道。
「白素心曾經是名動江湖的月無涯，她的用毒與武功也並非一般人可比，奈何身懷六甲，只能任人宰割。因為知道玎玲必然對自己不利，便捨己護住剛產下的女兒，餵她吃下百毒丸，以抗百毒，並交給從醉月苑帶出的嬤嬤，命她將初生的林芊孝送去給林翰雲，而自己則吃下益母毒草，造成胎死腹中的假象，讓玎玲以為一切都已經斬草除根。」
芊孝的聲音有些顫抖，原來靈魂中，還是有那麼一瓣，如此感謝白素心的捨己保護。
莫痕一聲不發地聽著，手一直抓著桌上的茶盞，似乎連燙也感覺不到。
「林芊孝被送到林翰雲手中時，林翰雲雖疑心，卻也只當是素心要讓他開心罷了。回到林府方知素心香消玉殞，萬分悲痛下，怒斥玎玲沒有好好照顧她，卻不曾想白素心究竟因何而死，只是將林芊孝交給玎玲撫養。玎玲不能明裡除掉林芊孝，就在她的日常飲食中下慢性毒藥，卻沒料到白素心臨死前給芊孝餵下了百毒丸可解百毒，任何毒物都拿她沒有辦法。」
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玎玲的一時疏忽，卻造就了現在存活的自己。
「林翰雲休戰在家時，她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善待林芊孝，而林翰雲不在家，她就逼著她做苦力來洩心頭之恨。林芊孝年幼時尚且不知玎玲夫人為什麼如此，但林翰雲待她，卻是因為白素心而幾乎是視若珍寶。」
年幼時的芊孝，也是承歡父親膝下，從來不覺得沒有母親是什麼可苦惱的事。直到玎玲惡狠狠地看著她，眼中充滿恐懼而又恨之入骨的情緒，她才明白母親，絕不是單純的難產而死。
「不過，因為林芊孝的命大，甚至被推下山崖都只是摔成了癡傻，更讓他們認定林芊孝命不該絕，將來必成禍國妖精。所以啊，就認定了林芊孝是雪月轉世，幾次三番想要剷除林芊孝，甚至，整個林府。」芊孝的語聲恢復平靜，那人真的是自己嗎？還真是，悲哀呢。
抬眼正見莫痕若有所思的樣子，芊孝又回眸看了看恬兒，只見這小丫頭眼圈紅紅的，卻強忍著，不覺好笑，又不是害你，有什麼可傷心的？
不過，她也跟著芊孝，受了很多苦呢。
只不過，那些都是以前那個林芊孝，現在的芊孝，怎麼可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所以，樓主你才會將玲瓏扮成自己的臉，送入宮中，宣稱雪月現世以轉移寰帝的注意力，一舉解除自己是雪月的嫌疑，也好騰出事件，讓林翰雲退出朝堂？」莫痕放下茶盞，手心紅紅的，忍不住輕輕搓著。
芊孝失笑，莫痕的心思還真是……說君子所見略同，不如說他心思縝密。
「那麼，樓主是雪月轉世。」莫痕的話，不是疑問句。
芊孝眨眨眼，「此話怎講？」
「樓主與姜陵後人打交道，難道不是準備取回冰魄，恢復雪月妖力？」莫痕沉聲道，卻忘了自己口快。
芊孝皺了皺眉，凝視著莫痕，剛剛她好像還沒提去姜陵探雪月身份的事吧，他怎麼知道冰魄的事？
莫痕忽然起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樓主，屬下並非有意隱瞞，請樓主恕罪。」
芊孝卻是一頭霧水，要道歉，也該是自己為被疑是雪月的事拉簪花樓下水而歉疚，怎麼莫痕反倒道起歉來了。
恬兒明白芊孝的意思，忙上前去扶莫痕，莫痕卻不肯起來，悶聲道，「樓主，簪花樓本是無邪樓主為找尋雪月轉世而建。」看到芊孝眼中更多的疑惑，莫痕又添言，「無邪樓主，本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