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咳了兩聲,適度地喚回了玲瓏的思緒,芊孝輕聲道,「你可知,今日拒絕的,是一生的幸福?」
玲瓏卻只是收起落寞的神色,正色道,「不知樓主還有何見教?」
明白玲瓏不願多談,芊孝也沒有打算再多說什麼,畢竟當局者迷,旁人說再多,局中人不能自己參悟就什麼也無濟於事。
「剛剛的計劃,我只說了大概,現在,我要與你講一個叫雪月的女子。」
芊孝娓娓道來,玲瓏則認真地聽著,她知道樓主特地與她講這麼個人,定是有要緊的。
兩個人都在認真的聽或說著,獨獨莫痕一臉沉思模樣,冷峻的臉不可多得地顯出幾分詫異與凝神思考的皺眉。只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
清秋節,正傷懷。櫻花亂,饒是無情也有情。
月色好,情難了,莫自傷懷花枝寥。醉寂寞,謎玲瓏,難料前程風和雨。朱顏覆,冷清秋節,君難安,卻道天涼好個秋。
一輪琉璃月過在櫻花梢頭,花前月下的情節,只見月色與花影相映成趣,分不清是櫻花朦朧得讓人捉摸不透,還是月色灼灼其華。獨立樹下,便可見枝頭錯落搖曳的花影,又能望見遠方天空隨著時間漸漸溫柔的月色。
落花人獨立,明月抱空駐。
這就是銘鈺站在櫻花林中所見的風景,夜色溫柔,微風醉人。
當然,此時有酒有詩。
開一壇上好的紅櫻,酒香撲鼻而來。
清俊的臉,清冷的眸,這是銘鈺獨自一人時的樣子, 彷彿掛在梢頭的月,乍看朦朧溫柔,細細品酌,卻透著另一番淡淡的苦澀。
倚在小苑的石桌前自斟自飲,亦是人生一大樂事。
目光悄悄附上一層玩世不恭,只見櫻花深處走來一個女子,素白裙衫,仿若白色櫻花,又像是暗夜中下起的一張雪。
「怎麼,今日竟是花魁親自來陪酒?」銘鈺頭都沒抬地道。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玲瓏了,不需要你的保護。」女子空靈的聲音輕輕響起,抬手取過一旁的紅櫻,女子亦給自己斟了一盞。
「所以,你還是要入宮?為什麼?這裡的一切不好嗎?」
「好啊,但是我有我想做的事。」
「進宮為後?真是俗氣。」銘鈺不快地皺了皺眉頭,放下酒罈,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是啊,從第一次見,你就已經知道我是俗人了。」玲瓏不怒反笑道。
銘鈺卻不再接話,只是悶悶的喝著酒。
花好月圓的夜,某種情緒暗自滋生開來,放入暗夜中的薔薇,不顧一切的吞噬著什麼。
酒過三旬,銘鈺終究打破了沉默,起身對玲瓏道,「走吧,看在你親自陪酒的份兒上,我也該滿足你這個俗女的願望了。」
玲瓏卻還抱著酒罈不放,頗有幾分醉意。
銘鈺倒也不急,等著她將酒罈裡的酒喝完。醉吧,如果能醉,也是好的,總好過清醒著痛。
明月當空過,天際閃過一抹曙光。
「為了讓你在半個月內回復,我只能用這個法子了。」銘鈺擔憂道。
玲瓏抬眸,正見他手中的細小刀片,「卡嚓」一聲,刀片被安進了一支細長的長管中。尖銳的刀尖閃著寒光,鋒利無比。
這是凝血刀和梨花斬。凝血刀是配合易容師的手法特製的類似手術刀的細管,顧名思義,這根長管配合上刀片,只要使用得當,便可以不讓受易者滴血不流地完成易容。梨花斬是銘鈺的看家家當,形似梨花,故而命名為梨花斬。這刀片看似普通,卻據說是上古神器融化後製成的,擁有一定的神力,能夠保護受易者。
只不過,銘鈺的意思是,他要用梨花斬的刀尖來完成易容。
平日裡,銘鈺替人易容只是用刀身,雖然鋒利,卻並不尖銳,受易者並不會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此次卻為了減短恢復期,必須盡可能減小傷口。也就會讓玲瓏更痛一些。
「我會盡快完成……」銘鈺蠕動嘴唇,抿了半天又接著道,「如果痛,還是喊出來好些。」
燭火搖曳,銘鈺輕輕撫上玲瓏滿是疤痕的臉,錯落的一行行傷疤,像是玲瓏一次次的掙扎。以銘鈺易容師敏感的目光,還能在疤痕下找到玲瓏原本清秀的臉,那亦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玲瓏閉著眼睛等待切割,感覺到銘鈺微涼的指尖的觸碰,卻久久沒有刀片的尖銳。知道那指尖傳來他的溫度,在臉頰上停留許久,細細撫摩,彷彿是最精緻的瓷器。
夜色已深,房間裡安靜的只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玲瓏閉著眼睛靜靜等待,卻突然發覺唇上一暖,驚愕地睜開眼睛,銘鈺卻已經轉身去那消毒的酒精了。也許,就是從這一夜起,那嗅得見愛情的味道的薔薇就已經開始在心底瘋長,妖嬈的籐蔓,緊緊鎖住了什麼。
玲瓏苑裡依舊春宵苦短,紅綢帳暖。風花雪月的世界,燈紅酒綠的人們,迷醉一時,卻但願一世沉淪。
誰也沒有聽見,這一夜,玲瓏苑內苑裡,那淒厲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