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邊陲,說它重要,畢竟只是邊邊角角;但說它不重要,它又是關係國家間的關鍵,是情報第一線,又豈能兒戲。
冕菊忙拱手道,「屬下這就去整理。」說完便退了出去。
剩下的三人無需整理情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芊孝在心中暗笑,看來這簪花樓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完滿,師傅一向自負,難免忽視這些細節,竟讓簪花樓養起閒人來了。
所謂,物盡其用嘛!
芊孝在心中肯定了一個主意,正色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我有事同銘鈺商量。」
「是。」
眾人散去,只剩下司徒銘鈺靜坐在椅上。莫痕替芊孝換了一盞茶,恭敬地立在她身後默然。
芊孝倒是沒有急著開口,細細品著杯中的茶,茶韻悠然。
「樓主是想知道玲瓏的事?」司徒銘鈺倒是沒有身為下屬的惶恐,只是平靜地道。
芊孝本來心中另有一事,但其實對玲瓏也確實好奇,便忍不住點頭稱是。
司徒銘鈺也不多話,只道,「玲瓏的事,還是她自己最清楚,我們只是局外人罷了,沒有資格議論什麼的。」
芊孝一愣,怎麼講得好像玲瓏經受過什麼大風大浪一般。
「玲瓏自幼被人販子拐賣,一路輾轉,被賣為奴,後來才入了玲瓏苑。」司徒銘鈺緩緩道。
原來她的曾經也是如任何一個青樓女子一般,暗無天日的。只是看司徒銘鈺臉上的神色愈發凝重,竟像是,這才只是這個故事的開始。後來,玲瓏苑裡的玲瓏又出了什麼事?
「因為年齡小,她只是個雜役丫頭,重活粗活,沒有什麼不做。等到年齡大些,綠姬只是將她當作任何一個姑娘一樣看待,將她打扮一番,領上舞台。那時的玲瓏還生澀得很,以為老鴇發善心了。她原本就是個美麗的女子,不輸於任何一個女子的臉,讓男人們為之瘋狂。叫價越來越高,她卻不知道那是什麼含義。」司徒銘鈺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又接著道。
「後來綠姬將她領進房間接客,她才明白是什麼意思。幾次逃跑,都毫無懸念地被抓了回來。毒打,關押,等傷疤好了又接客,然後再逃,再被抓回來。」
芊孝靜靜地聽著,青樓,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當這樣的事活生生擺在眼前時,還是讓人不忍心繼續聽下去。
「你一定覺得她最後服從了對吧?」司徒銘鈺忽然笑道,「她沒有,一直這樣過了一年多,綠姬的耐性幾乎被磨完了。本來,也許可以就此安靜地做個打雜丫頭,但終究逃不過命運捉弄呢。」
停頓了一會兒,司徒銘鈺才接著道,「是無邪樓主,他恰巧碰見了當時抵死不從的玲瓏,用花毒折磨她。」
芊孝再度陷入沉思,又是師傅,師傅的年少究竟造了多少孽?她心目中那個仙風道骨,金盆洗手的師傅,簪花樓中不可一世,令行禁止低分無邪,江湖上不敢多談,唯恐避之不及卻又不得不巴結的花樓樓主,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花無邪。
「無邪樓主一世恣意瀟灑,從來不為誰活。他可以施恩於你我,也可將很多人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似乎是看出了芊孝的想法,司徒銘鈺不在意道,他又何嘗不是,被無邪所救,卻又親眼目睹他雙手沾滿鮮血呢。
「想必樓主也應該知曉花毒的厲害。「司徒銘鈺輕描淡寫道。芊孝當然知道,花毒有很多種,但僅僅只是最弱的花毒,也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上次林葉在梨花塢中的花毒,那是花毒中的一種,僅僅只是飄散在空氣中,就足以讓那麼多追殺林葉的殺手迅速斃命,連身為無花後人的林葉也幾乎命喪梨花塢,他用內力將藥性控制住尚且撐不過幾個時辰,更何況是用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
「玲瓏終究還是為了解毒,答應了接客。對於無邪樓主來說,這只是隨手做的一件小事,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對玲瓏,卻幾乎是用命去搏。」
司徒銘鈺有些低沉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只是個旁觀者,卻難以置身事外,玲瓏的韌性,讓他折服。
「她穿著最美麗的衣服,畫上最美的妝容,等待以最高價買了她的人。一切都像是步上了正軌,所有人都相信她不會再有逃跑的念頭了,因為那將換來生不如死。那個晚上,她陪著客人喝酒,彈琴作樂,像任何一個風月女子一般。不過……」
芊孝覺得自己似乎能料到一定會有個「不過」,總覺得,故事不是這樣輕易結束的。玲瓏,她的目光中有一種讓芊孝信服的倔強。
「她趁著那個男人醉酒,用酒罈將男人打暈,然後摔碎了酒杯……用碎片劃破了自己的臉……」聲音漸輕,芊孝能料到玲瓏不會屈服,卻沒想到,她會如此決絕,自毀容顏。難道她那張面具下傷痕纍纍的臉,就是那時候自己毀的?
「對,她就是……自毀容顏。」司徒銘鈺無奈地笑笑,不經意間,唇角洩露了一絲苦澀,「玲瓏料定男人們出高價買她,不過是因為她那張出眾的臉,只要毀了臉,那麼即便不死,也不會有男人想要她了。」
毀了容,正值花季的她,怎麼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