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歸來偶把梅花嗅(最後的戰役)
微涼的風,捎來不遠處的梨花香。天微亮,芊孝用頭枕著手靜靜地仰在竹屋頂上,似醒非醒,睡意迷濛。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就聽見了南面的屋子裡傳出女子的尖叫聲。
一聲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芊孝的嘴角若有若無的冷笑,好戲要上演嘍。各個屋裡的人都起來了,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隨便闖入的。只見玎玲從屋裡出來,理著衣領,看了看芊孝房間緊閉的門,才走進芊芯的房間。
推門,明顯的身形一震,繼而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關上門。一切,都用一道門輕輕隔開了。
大約半個時辰,天已大亮。芊孝一直不動聲色的仰在竹屋上似睡非睡,下人們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
玎玲從房間裡出來,面上難以掩飾的怒氣,直直的往芊孝的房間走去,下人們儘是屏息凝視。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只是房間裡一切整齊,卻空無一人。
「芊孝呢?這死丫頭到哪兒去了?」玎玲失了平日的賢淑,怒罵道,鳳目嗔視著一群不知所以,摸不著頭腦的下人。
「這個死丫頭,瘋了還能亂跑,回來我要將她碎屍萬段……哎呦」話未完,玎玲只覺得有什麼從天而降,頸上一通,聽得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卻還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呻吟著揉按在地上而擦破了的手,定睛看那個飛來橫禍——臉上沾著泥,髮絲凌亂,頭上掛著幾片枯黃的葉子,不是瘋丫頭芊孝又是誰?
芊孝並未理會趴在打上的人,依舊坐在這格外柔軟的地上不緊不慢的揉著自己好像是摔傷的手肘。就在玎玲被身上的人壓的快要斷氣之時,芊孝終於非常遲鈍的反應過來,然後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跳開,還一邊拍著衣服,撣著從那人身上沾的灰塵。
看著玎玲氣得快要爆炸的臉,芊孝傻傻的笑著,笑得如此無害。
下人們面無表情,心中卻納悶兒,大清早起來,玎玲夫人就發起火來,她不知道芊孝瘋了之後,總是喜歡爬到樹上或屋頂上睡覺的嗎?如今又被芊孝「砸」到,還真是夠倒霉的。
玎玲臉上掛不住,氣急敗壞,趴在地上愣神。難道是這個瘋子爬到屋頂睡覺,才躲過了昨夜,卻苦了芯兒,怎麼會,不是告訴他到北面的屋子嗎?怎麼會到芊芯的房間裡去了呢?越想越氣,看著芊孝傻兮兮的笑,恨不得將她的笑抓破。這個瘋子,為什麼總是那麼好運?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來人哪,把芊孝給我綁起來!」
只是下人手中的繩子卻都是一拉即斷。
定睛一看,芊孝也正湊合著拿了一條繩子,樂顛顛的往自己這邊奔來,天!她是要綁了玎玲!
眾人大驚,只是芊孝的動作卻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眼前,玎玲被五花大綁,芊孝卻瘋瘋癲癲的揚長而去。
落月茶居內
悠悠的絲竹之聲,茶客吃著兩三疊小菜,品著小酒。雖是茶居,卻因為是王宮子弟常來的地方,也是少不了好酒的。
樓上的廂房裡,輕煙裊裊,茶香四溢。一個青衫女子靜靜地坐在窗口,素淨的容顏,濃妝淡抹,幾縷髮絲被風挑逗著,四處飄飛,卻愈發顯得飄逸若仙,總讓人覺得眼前的女子亦真亦幻,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
輕抿了一口梨花娘,芊孝冷眼看著窗外。
這一次是躲過了玎玲的暗算,兩年來她的計謀是越來越狠了,想來不多久就該結束這場拉鋸戰了。
「風花雪月,一瓣魂魄一片花瓣,月下初華月上弦,天下盡收。」
預言,這就是那個讓白素心死去的理由,這就是玎玲下嫁林翰雲的理由,這就是芊孝被逐出林家祖籍的理由,或許,也是自己來這裡的理由吧!
一瓣魂魄,鳳萊朝的林芊孝就是自己最後一瓣靈魂,是月嗎?
「風花雪月」輕吟著著個詞。
她不在意,花也好,月也罷,她不是什麼天神,也不是什麼妖魔,只想靜靜地活著,保護自己想保護的,僅此而已。
「一個人自斟自飲可是很悶的!」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入耳中。
抬眸,眼前人一身錦服,腰間配著瓊玉,袖口用金絲各繡了一條龍,從袖口騰躍而起,在肩口處唾棄一顆龍珠。白皙的臉,淡淡的表情,還有一雙神似逝羽的眼睛。
原來是那日的黑衣人。
「是你。」
「是我。」來人輕曳手中的折扇,當真是風度翩翩,溫潤如玉。
芊孝看著眼前的人,似乎又見到了逝羽,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只是寔宇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她只是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淡淡的不爽,寔宇不客氣的坐在芊孝對面的位置上。
「不問我為什麼夜訪花無邪嗎?」寔宇雙手抱胸,悠然自得道。
「罷了。」芊孝雙手攜起就被,悠悠的道:「先乾為敬!」
寔宇不動,凝眸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明明身懷不凡,卻從來都是這樣的淡然,像一抹空氣一樣的活著,不打擾任何人,不關心任何事。想來愈發覺得這謎一般的女子很有意思,明明自己可以輕易地查到關於她的一切,卻更願意自己慢慢的瞭解,慢慢的發覺。
站起身,越過桌子,臉向芊孝靠了過去,在和芊孝鼻尖碰著鼻尖的地方,停下。抬手接過芊孝手中的杯子,就著她的唇印一飲而盡。
滿意的看到芊孝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不覺又是一笑,也難得她會有出了面無表情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芊孝看著寔宇奪了她的就被喝了她的酒,不覺啞然失笑。以前的逝羽也是這樣,用她的杯子喝茶,還喝的理直氣壯。
「和我喝著酒,卻想著別人!」一個響指打斷了芊孝的思緒,寔宇佯怒道:「罰酒三杯!」
「不了,以茶代酒吧!」芊孝的語氣柔和起來。
「隨你——」寔宇懶懶的靠在椅背上,說不出的慵懶。
一下午,兩人就這樣單純的喝著茶酒,說著有的沒的,卻誰也不開口問及彼此的身份。似乎就是兩個陌生人偶遇,卻又像是多年的摯友,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擦黑。
想來玎玲一行人也該下山了,芊孝呷了一口茶,剩半盅殘茶。
「天色不早了,王爺還是早些回府吧!芊孝告辭了。」芊孝的聲音不大,榻上的人似醒非醒,睜開眼看著芊孝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芊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