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寧遠悶哼一聲,便猛地翻過身,重新將她壓在身下,蠻橫的堵住她的嘴。一邊又是喃喃道:「我突然不想聽了,求你···不要再說了。」一些話,說出口,似乎就會意味著某些事的死亡。那樣太過可怕,他真的會害怕自己無力承受。
直到兩個人都無法喘息,寧遠才放過她。
黎婉素忽然努力撐起身體,用力的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然後,極認真的看著他的眼,一字一句說道:「寧遠,我不會介意那些,是真的不介意。不是不想,是沒有那個心力,沒有那樣的資格。我身上的事,會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伯父伯母都不會同意的。你的糾結,我不忍心。」
寧遠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儘管他從未對婉兒說什麼,可是,她卻是那麼清楚的能夠想像得到他的為難。這幾天,他不止要與那幾股人馬周旋,還要竭力勸說父親。他只能更加大力的將她抱緊在懷裡。恨不得揉碎了合二為一才會甘心。
黎婉素看著他的模樣呢,更是不忍。心底的難過根本無暇顧及。只輕聲道:「寧遠,我想要的海闊天空,我想要你的一心一意。如果有一天,我們自由了,這是我想要的。只要,你肯為我實現,就什麼都值得了。」她一字一句說著,儘是肺腑之言。
「好!」寧遠肯定的應下。還她一個世世情深。
直到用過早飯,寧遠再次急匆匆的因為有事要處理而離開。黎婉素定定的看著他的背影,才喃喃道:「寧遠,我是這樣破碎的人,早已不抱任何幻想了。」說罷,便又開始繡那一方錦帕。一點也沒察覺院子裡隱秘的位置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她口中的話,怕是早已被人完整的聽了去。
黎婉素的聽力向來很好。可是,心緒難安,不過是聽見枝椏交錯的輕微聲響,並沒有在意,更加不會多想。
那黑衣人離了洛水宮便騎馬疾馳而去。只不過,仔細分辨來,便可以清楚的知道他所走的方向正是皇宮。
而寧遠才到書房不久,便有風日前來報告最新消息。
「···這三股人馬到現今為止仍是一無所獲。不過,有宮內的人報告說,剛剛有不明人物曾在宮中逗留,離開時我們曾攔截,但是發現時就已經來不及。」
風日的前面幾句話剛剛讓他舒一口氣。可是,之後的報告卻是倏地讓他的神經瞬時緊繃起來。
「知道是哪一路的人嗎?」寧遠凝眉問道。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已經派了人繼續去追。」風日想著,大不了是殺人滅口。這是最常見的方法了。
「不用追了。」寧遠擺擺手。似乎已經不必在抗爭什麼了。都是徒勞無功的。他的戾氣,因為婉兒而有所收斂,現在又是因為婉兒而受人牽制。
「公子?」風日疑問道。
「能找到這裡的只有一個人,是我疏忽了。」確實,是他的疏忽。這幾日,一心一意的阻攔,還有每天婉兒的相陪,他到底是有些大意了。
「公子是說林磊?」
寧遠點點頭。皺眉思索著接下來的事。
黎錦皇城內。
正陽宮門外。林磊不停的徘徊著,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查出來的事告訴皇上。此刻的他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內侍衛,甚至沒有品級。只是,黎洛軒的隱衛和暗衛是有一部分隱匿在這些無名無利的侍衛中的,以便於及時的保護。
他一直都記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一次是有多麼的失態。
那天,天池的使者忽然間到訪。在大殿上言辭犀利尖銳的要黎錦皇朝還他們國王一個翼王妃。更加氣憤的提出了黎婉素冒充那一回事。說是要黎錦即刻派人全國通緝尋找,並且找到以後要交與天池處理,不得傷及分毫。
那天的皇上是一如既往的鎮定。靜靜的聽完那天池使者的每一句話,才又拿出一個君王應有的寬容,溫和的宣佈,一一的全部應了天池的要求。
那天,皇上回到自己的寢宮之後,屏退了所有人。忽然將暗處的他喚了出來。他又是哭又是笑,斷斷續續的說道:「林磊,你聽到了嗎?婉兒,朕的婉兒她已經離開天池國了。林磊···哈哈哈!我的婉兒,我的婉兒,不知道她還好不好?林磊,你知道嗎?有許多個夜晚,我夢見她,醒來的時候就會想,大不了開戰好了。我們也未必會輸。可是,我的婉兒她在那裡受苦。從一開始,她就是故意的,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我。你看,我是怎麼做的?我那麼愚蠢···那麼愚蠢的將她封了一個莫須有的公主,還昭告天下!我真是蠢的要死!林磊,你不知道,我每次想起那件事,都好像有刀子在我的心上劃過。那麼痛···那麼痛······」
那天,皇上斷斷續續的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可是他卻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與皇上,名為君臣,實為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皇上一直拿他當作知己,而他就是再怎樣,也是從未見過有那個女人可以使皇上這樣。又是哭又是笑,滿臉的喜悅沒有一絲的掩藏。
「···我好想她···好想···」
他何曾不想那個溫婉的女子。那樣美的女子,那樣特別的女子,那樣讓人心動的女子。宮裡的人,除了皇上會偶爾關心他,也就只有她了。很早了吧!林磊用力回想的時候,記憶依然清晰。
「你受傷了?」明知故問!現在可好,換她恨不得抽自己一掌了。
「要不···要不要上些藥?」她關切的問道。心底滿是愧疚。若非她那般用力地去推他,他也不必這般了。
「不勞娘娘掛心了。卑職自會處理。只願娘娘切莫衝動中了別人的圈套才好。」
「你是因為幫我拿解藥才受傷的?」
是!他在心底應下。只是,明面上仍是那副死板的表情,緘默不言。
「給本宮去那邊坐著!」
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歷歷在目。
皇上也是一心一意的想著她念著她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自從,黎婉素被他們一手安排送出宮以後,皇上他再也沒有傳召過任何的妃嬪侍寢。很多的時候,還會獨自一個人跑去貝勒府在她的閨閣中站很久的時間。那座婉苑,自此便被封閉起來。任何人不得入內。皇上說,一切都要保持原來的痕跡。等不來它的主人,就不會在開啟。他怎麼會不明白那樣一語雙關的話?等待開啟的不止是門,還有心。
林磊在宮門外不停的徘徊著,阻礙他的腳步的,不止有這件事關係重大的重要性。還有,她是妖。林磊那麼清楚黎婉素是妖,只不過道行尚淺,不足以傷人。如此,與人倒也是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已經竭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如今,這樣的事情他確實還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同皇上說。
私心嗎?他問自己,說是一點也沒有怎麼可能呢?那···畢竟,也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即使自己得不到,又怎麼會甘心將她送給別的男人呢?最初,他什麼都沒有發覺,更不知道自己會對自己忠心的主子的妃子動心,所以才神鬼莫測將她送到寧遠的手上,只不過是想讓她可以像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一樣生活,別死在了這傾軋的宮闈之中。那樣善良淡然的女子,他不過是不忍心。
如今······
如今,早已什麼都不再是從前了。
林磊終於還是將手負到身後,躬身走了進去。黎洛軒見是他,方才擺擺手,讓劉長樂退了出去。
「什麼事?」平時林磊雖是最與他親近,可是見面的次數總是少的。尤其是這樣關鍵的時刻。黎洛軒陡然想起自己讓他們私下去辦的事。隨即沉聲問道:「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這話問的不同。林磊聽的明白這其中的急切和關心。若是換了別了人,要被皇上費心尋找,基本上都是直呼名姓的。這般的只是一個「她」,他幾乎就已經要徹底的死心了。或者說,一直以來,更多的只是仰慕,無關個人的感情。林磊定下神,一一的將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唯獨隱去了那段黎婉素出宮的事,並沒有提及當時是寧遠將她帶走。
而黎洛軒也是一直錯誤的以為,當初婉兒出宮並不是林磊沒有安排妥當,而是暗中被寧遠劫了去。畢竟,看師父的身手,就可以知道寧遠也並非容易應對的人,更何況,還有那麼一個赫赫有名的洛水宮。想要劫一個人實在是容易得很。他當初竟是忽略了寧遠對婉兒的癡心。
「皇上打算怎麼辦?」林磊恭敬著問道。此事說來,目前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
「這···」黎洛軒猶疑著,一時之間也是難下定論。「你確定你所見並非他們的刻意安排?」
「不是!」林磊篤定道。這樣的刻意,找不出原因,而且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些。
「他沒有派人追你?」黎洛軒仍是不安。得來的太容易,反而不敢相信。
「派了。後來似是發覺臣是去往皇宮的方向,就撤了。」說來也是奇怪,本來該是殺人滅口的吧!若是,那位寧宮主果真有什麼陰謀,這一招可是走的極險的棋。不過,那份冷靜自若,倒是他遠遠不及的。
「你可知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婉兒名正言順的再次進宮?」黎洛軒蹙眉,沒注意林磊倏然無法接受的愣怔。
這樣的話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林磊靜默著,暗暗沉思,怎樣才是最合適的回答。看得出來,皇上對於這樣的話,怕是早就決定了吧!那份愛,終於找到歸屬,皇上會這樣想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林磊的糾結卻是相當於無意識的主宰了黎婉素的未來。起碼,她還能夠呆在洛水宮有多久就完全是看他的了。
林磊如實回答,「啟稟皇上,這件事辦起來很有難度。婉妃娘娘的樣貌為太多人看見,又是為太多人覬覦。如今婉妃娘娘是否完好尚不確定。額外的,只是天池國,我們就不好交代。」言下之意已然明瞭。
「果真沒有辦法?」黎洛軒皺眉。本來,他自己亦是絞盡腦汁,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來。原本還想著,自己是當局迷,看林磊身在事外能不能有辦法。不過這一時,倒也是有些為難他了。
林磊點頭。說不上的酸澀。皇上竭力壓抑的那一股失落,還是中傷到他。
對不起,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林磊也只得在心底如此說。他是真的沒有料到皇上會這樣性急,完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本來他想,皇上最多是想可以最後見黎婉素一面的,卻沒想到···
「好!你下去吧!回去再想想,朕身在其中,難免有漏掉的東西,你再努力費些心思,些許不會是太難的事。」黎洛軒到底還是存了一些希冀。
「是!」林磊應下。背轉過身,便深刻察覺到自己的殘忍。他到底是利用了他對他的信任。
···婉妃娘娘是否完好尚不確定···
黎洛軒緊皺著眉頭。林磊雖是沒有明說,但還是提醒了他,婉兒的身子怕是早已不是完璧了吧!林磊倒還是瞭解他的。就這麼一句話幾乎就讓他死心。
可是,怎麼捨得?她的一顰一笑都依稀映徹在他的腦海裡。午夜夢迴,每一次半夜醒來,都會狠狠的懊惱自己的無力,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有許多個夜晚,他在婉苑抱著她曾蓋過的棉被,心痛的幾乎死掉。回憶往昔的一幕一幕,婉兒說,不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每一次夢見她的笑臉或是她輕輕招手向他告別,他醒來的時候,淚水早已浸濕了枕頭。
作為一個帝王,他不知道他是否會介意婉兒的完璧與否。他只知道他很想她,想得快要瘋掉。本來他還勸自己,算了,算了,就這樣算了。婉兒已經去了天池國,這一生他們再無相見的可能。可是,上天還是憐憫他的。
寧遠竟然將她劫持了。這是前話。羽麟嘯自然不會傻的說是寧遠將黎婉素劫走的,那樣就等同於向外界宣告他曾經受了他的暗算。羽麟嘯是那樣心高氣傲的男人,唯我獨尊的架勢。自然,天池國的使者表達的一清二楚,卻是半點都與寧遠無關。
天池國的使者要求內容大致如下:黎錦送去聯姻的公主竟然是個冒牌貨。
冒牌公主是黎婉素。黎錦必須找出黎婉素的下落,毫髮無傷的交與天池。
至於那一句毫髮無傷,卻是羽麟嘯特意的叮囑。天池國的使者倒也是聰明。及至黎錦的大臣質疑之時,竟是頗為淡定地說道:「此女無論她的身份如何,貴國皇上都已將她賜予黎錦,怎可有出爾反爾之說?倒是,如何發配,還請貴國皇上莫是忘了兩國的友誼。」一眾的朝臣頓時啞口無言。
「皇兄?」細緻清脆的聲音輕喚道。
「你來了!」黎洛軒頭也沒回說道。骨骼分明的手掌負在身後,青筋隱隱暴露。不經意的凸顯了心境的驟然縮緊。
「皇兄,你有皇嫂的消息了?」那女子垂下眸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明明一身華麗的打扮,卻是因了那樣的態度,愈發的顯得卑微。
「她在洛水宮。」黎洛軒平靜的說道。聽不出是有幾分的怒氣,還是隱忍著等待被觸發。「你不是應該早就知道的嗎?」
「真的嗎?」那美麗可愛的女子高興的驚呼,沒注意後面那句忍耐至極的質疑。
「沒事你就下去吧!」黎洛軒無奈地擺擺手。曾經最懂他心思的小妹,如今卻是···
每次,只要他一回想起是由於洛婕的原因才導致了今日他與婉兒相隔天涯的結果。他的心就會有濃稠的酸澀蔓延。連疼痛,都無力遏制。她是他最疼愛的小妹,溺寵,說來是一點也不過分。她是為了他好,可是,這樣的好,這樣的自作主張,還是會傷到他。
「皇兄···」黎洛婕囁嚅的喚了一聲,聲音低微的幾乎懇求。「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
「你想多了。」黎洛軒回轉過身,面對著眼前這個自己真心疼愛了快要十六年的皇妹。
「皇兄。」黎洛婕忽然扯住他的手臂。「這些日子我一直安分的在宮裡帶著,哪裡也沒有去。皇兄,我承認當初的事是我不對,可是無論怎樣那樣子是對於我們黎錦的江山最好的結果。皇兄,即便是從來一遍,我也不會後悔。」她的聲音雖是柔軟,可是那份堅定卻還是刺痛了他。
黎洛軒再次冰冷的命令道:「下去吧!」隱匿的話是,是別我惹急了。畢竟,這樣的九五之尊,豈非尋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