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黎婉素早早的便將小小打發下去,自己亦是捲簾熄燈佯裝歇息。他會來嗎?
羽麟翼口中的那個人是寧遠。她不會不知道。只是,他果真一直在嗎?他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只是為了在暗中保護她。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呢?
黎婉素靜靜地躺在床上,碩大幽黑的瞳孔炯炯有神,即使他不來,怕是她也難以入眠的吧!那麼的事情相互糾纏著,她又豈非狠心冷漠之人。
寧遠,是我對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償還。你要我怎麼做呢?我這一生愛過的從來都只有黎洛軒一個人。哪怕他是那麼狠心的將我交付給別的男人,我都無法恨他。因為愛到極處,連恨都變得很難。我會讓自己明白,他有不得不顧及的江山社稷,他是個英明的君主,以一個女子的一生來換取所有黎民百姓的安樂,這也的的確確應當是一個英明的決策。我有什麼理由怪他呢?可是有關於你呢?寧公子,你明明已有心愛之人,那個叫做蘇婉婉的女子定然是殊色傾城的吧!我只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糾纏?我真的···再不想與你有任何相關。
黎婉素暗暗祈禱著,你不要來。你最好,還是不要來。我寧可是翼大哥在同我開玩笑。我知道我會有這樣的念頭很自私,可是,我真的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你對我的種種好,還有,一同不可避免想起的是你姐姐當初的那般惡毒。那樣兩種極端的情緒,我承受不住。我明明···很感激很感激你。如果沒有洛軒哥,我想我是有甘願我那個替身的可能的。可是,我的心早已有了歸屬,我們真的該是不怎麼相干的兩個人。而且因為那個曾經我親暱地喚作清兒姐姐的女子,我看見你和她有幾分相似的臉,忍不住會生了恨意,寧遠,請你不要來。請你原諒我的自私,還有我不得已的自欺欺人。
她陷入沉思,鼻尖忽然嗅到一股香氣,隨即昏昏沉沉的竟是睡著了。天色不過是才暗下不久,她便睡著了。
「婉兒,你要記得我!」朦朧中,似是有人附到她的耳邊輕聲呢喃著,那聲音哽咽沉悶,像是用盡了殘餘的力氣方才做到。她渾渾噩噩著分辨不清是夢,還是不願相信的現實。
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黎婉素才尖叫一聲坐起身來。「啊!」她的聲音幾乎劃破了整個院子在深夜裡的寧靜。尖利,刻薄。
那個夢,她終於可以清晰的記得全部。是有一個女子。她伸了修長蔥白如玉的手指鉗住了她的喉嚨。她喘不過起來。可是,她終於還是看清了那個女子的樣貌。是自己。像是銅鏡裡的另一個自己。不不!不!那是一個真實的人。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可是,那張臉,分明與自己的一模一樣。她看著她,只能愈發驚恐的一步步後退,直到再也無路可退。她跌落懸崖。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是以她跌落懸崖而結束。喉嚨裡發出的是聲嘶力竭的吶喊。直至···醒來。
可是,這一次她卻是得以看清了那個女子的樣貌。她的心仍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久久不能平息。
「已經是半夜了。」良久,黎婉素才漸漸了從噩夢中走出來,揉揉發痛的腦袋自言自語道。
怎麼會睡著了呢?她暗自疑惑,之前的時候,還有那麼多的事沒有理清思緒,而且,她記得她明明一直都很清醒。
後來···
後來是怎麼了呢?她努力回憶著,想來想去,好像都只是無故睡著了那麼簡單。只不過,好像是有人同她說過什麼話,具體是什麼,一時又是記不起來。惱死了!
「也不知他來過了沒有?」黎婉素小聲嘟囔著,為了要等他,害的她得和衣而睡。怪不舒服的。
黎婉素剛剛將手放到束縛外衣的絲帶上,忽然一個激靈,警覺出哪裡不妥來。之前她那麼清醒,本來一整夜難以入眠才是正確,是絕不該無緣無故的睡著的。她記得清清楚楚,她那時分明一絲的困意都沒有,可是卻能糊里糊塗的睡著,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要讓她睡著。
想到這,黎婉素慌忙下床穿了鞋子,亦是顧不得披上狐裘便向外跑去。
又是下了一夜的雪。紛紛揚揚的飄散著,襯得這夜色莫名的有些悲傷的蒼白。一個人也沒有。地面上全是新鮮的雪,是否曾有人打鬥,以她的資質根本瞧不出絲毫來。
「但願,你不要出什麼事才好?」黎婉素不自覺的輕聲呢喃。
她忽然開始擔心他的安危。如果他為她而受傷,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可是,無論如何,夜已深了,還是明日,問了翼大哥再說吧!更何況,寧遠那麼高的武功,定然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的。她暗暗放下心來,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害怕著更為恐怖的事情。她縮縮已經有些發涼的脖子,準備回屋休息。只不過一瞥眼,還是瞧見那個略微凹陷的地方。她狐疑的靠近那個位置,屈身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將剛落下的雪扒開一點。是還不及凝固的血水。那抹嫣紅迅速的沾染到她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