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次年,五月初,江湖傳言,玄武秋閣的閣主秋零落重出江湖,洗去昔日的桀驁不馴和血腥,滿面慈光,策馬奔向遙遠無邊的黃沙大漠。
與此同時,漠北的歡湖卻是一片硝煙狼藉,這一戰,死傷無數,甲乙雙方各自損失慘重。
——《四國傳說》
已近中午時分,幽若影喝令將士熄鼓,並掛出了免戰牌。
「寒王,此種作戰方式無疑是硬碰硬,死傷太多了。」幽若影眼中的流光憂心仲仲,語氣亦是含了悲鳴在裡面,「不論是玄武,天乙,或者猛真,該有多少家庭失去兒子,父親,和丈夫,這又包含了多少母親,孩子,和妻子的眼淚和呼喚。」
「這就是戰爭,別無選擇。」君天寒亦是深情地看著那個一身布衣,女扮男裝的人兒,心中有說不出的悸動和心痛,「縱觀猛真國的將士,他們的打法那根本就是在玩命,如果我們有婦人之仁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影兒,三弟說的沒錯,只有趕快結束這場戰爭,才能阻止的了這種無休止的血腥。」君天烈亦是一身尋常百姓的青衫布衣,卻愈發顯得的卓雅出塵了。
「下午,我要去見一個人。」幽若影看著沙盤上的排兵佈陣,心中掠過一陣陰影,冥少邪果然慣於傭兵之道,無論何種策略的佈局,起始都只是佯裝進攻,一旦發現破綻馬上撤兵重新出擊,且不說軍隊的素質異常的敏銳和專業,近乎現代式的特種兵,想那墨素心武功高強,又是猛真國的聖女,如此有號召力之下的人物上戰場又豈會有戰士不去奮勇作戰了?!
「你想要見冥少邪?」君天烈看著眉頭緊鎖的幽若影,沉思片刻道:「影兒,這一場戰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打得贏的,你已經很盡力了。」
「烈,我知道你的意思。」幽若影歎了口氣,輕輕一笑:「嫣然城和北名山有朝熙坐鎮,我很是放心,朝熙告訴我一件天大的秘密,我想冥少邪必定也會很感興趣的,既然這天下勢必合一也只能有一個君主,那我就把賭注下大。」
「如何個大法?」君天寒一瞇冷眸,心中亦是驚懼萬分。
「那就要看冥少邪有多大的胸懷和多大的賢能了。」幽若影模稜兩可地說道:「畢竟這四國裡人才繽紛,想要坐住這天下還得有這個能耐才好。」
「影兒,我陪你去。」君天烈不再多問,只是深歎了口氣道。
「無論如何,我相信你的宗旨一定在於減少殺戮和平息戰爭,在於還人人一個天下為公的世道。」君天寒心緒異常的平靜,很多模糊的情緒凝結在了心中——眼前這個擁有一顆慈悲之心的絕美女子,她的決定毅然是正確的,因為以大愛為核心的陰謀和算計,即使不能成功和不被世人原諒,自己依然願意和她一起飛灰湮滅,無論她去哪裡,他都會遠遠地守護著她。
只因為,情到深處,無怨亦無悔。
夕陽淺淺地鋪在一望無際的大漠戈壁上,孤雁齊齊飛過處,天際亦是霞光緋紅。
瑪雅村莊的景致真是安靜怡人,淺草沒馬蹄,籬笆圍牆,青色的苔蘚綠的新鮮誘人,松楊之下細細地煮著奶茶的女人安詳而自在,那陣陣的奶昔的味道彷彿就在味蕾之間來回跳動,美味無窮。
幽若影凝眸看著眼前的田園小溪,鶯尾花,迷迭草,百里香,白樺樹,有一種寧靜淡淡地拂過心間。
想起莎拉布萊曼的斯卡保羅集市裡的旋律和歌詞,月光女神那天籟之音就輕輕地迴旋在自己的耳旁,細細的低吟淺唱而出······
荷蘭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記得代我問候住在那裡的一個人
她曾是我的真情摯愛
回過頭去,看著那個由遠幾近,一身灰衣道袍的中年男子,一枚笑意瑩然而起,「久違了,秋伯伯。」
幽若影的笑聲純淨安詳,唇瓣輕啟,歎口氣,慢慢地念道:「問爾所之,是否如適,蕙蘭芫荽,鬱鬱香芷,彼方淑女,憑君寄辭 ,伊人曾在,與我相知。」
「丫頭,你這只言片言卻道出了貧僧心間裡的痛啊。」不見大師無限地動容道:「這麼多年了,惜君她定是恨極了我,恨極了我啊。」
「其實只要有心,任何時候都不會晚的,因為愛的越深就恨的越深,恨一個人其實很累也很折磨人。」幽若影仰頭看著與自己並肩而立的不見大師,誠心誠意地說道:「伯父乃世外高人,紅塵之事固然不能牽絆,可你真的逃得掉你自己的心嗎?」
「走吧,我和她們母女之間的恩怨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不見大師看著無邊無際的緋紅的天際淡定地說道。
「秋伯伯,不管結果如何,影兒希望你不要違背你自己的心,好嗎?」幽若影輕聲地說道,眼眸的流光柔和而溫暖。
不見大師笑而不答地點了點頭,抬腳朝著前方十步遠的一戶人家慢慢地行進。
十幾坪方的院落乾淨明亮,院落的中央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紡紗的婦人,紡車旁邊的簸箕裡已放著幾件紡好的男式青布衫,那布衫的尺寸分明就是以不見大師的身形為原籍紡織的。
「惜君!」不見大師輕輕的一喚,霎時,寂靜了時光,卻驚動了容顏。
那婦人似乎不能相信,循著聲音抬起了頭,一臉的不能相信。
那是一張被歲月侵襲過的臉,五官的清俊依稀看的出年輕時候的俏麗,有的女子天生就是如此,她們淺淨如水的美好雖然經歷過年歲,卻依然驚艷了時光,讓人一看,一生便難以忘記。
「惜君!」不見大師的聲音隱忍著難以自持的心疼和悲傷,他的步伐凌亂不堪,伸出的手指顫抖不已,明明柳惜君就已在眼前,卻還是無法將她擁入懷中,只是嘴唇難以自持地顫抖著。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婦人激動地站了起來,眼中的流光暗淡無光,明亮亮的眼睛竟然瞎了。
「你是誰?」喃喃自語地問著不見大師卻又好像問著自己,婦人眼中的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其實是誰根本就是昭然若揭的,卻依然願意這般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