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明蘿彼岸的這些日子以來,幽若影覺得自己的心思從來沒有這麼安靜明朗過,用力地深呼吸著,幾乎要把木蘭馨雅的香氣都吸入了肺腑。
吱吱——
雪狐的叫聲遠遠的傳來,這只很有靈性的畜生異常調皮地一下子就竄到了幽若影的懷中。
幽若影淺笑泠泠地歎了口氣,輕點了一下雪狐的鼻尖,「我的純兒公主,你是不是又惹墨清生氣了?」
雪狐似乎聽得懂人話一般,眼睛的流光可憐楚楚地看著幽若影。
果然,墨清憤怒的嬌喝聲緊接著順風而來,婀娜娉婷的身姿踏著絕好的輕功飛身即到。
「影兒姐姐,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把純兒交出來,這隻畜生簡直被你慣的無法無天了,竟然把我煉藥的丹房搞的亂七八糟的。」墨清一口氣說完,不解氣地瞪著幽若影懷中的始作俑者,惡狠狠地說道:「我今天非得把你的血放光煉藥才解恨。」
幽若影安然自在地笑了笑,多虧了這些時日的相處,墨清的秉性才能得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先前在堯陽烈王府,幽若影自知實在是看低了這個冰雪聰明,蕙質仁心的女子,她的易容之術真的是出神入化,以前在烈王府所易容的那副**早早就被她扔到了九霄雲外了,也只有在明蘿彼岸,只有在絕冪眼前,她才真正做回真實的自己。
猶記得,雪狐純兒第一次出現在明蘿彼岸的古蘭樹下,四肢的傷口孜孜地冒著鮮血,卻看見她細心地為純兒包紮起了傷口,眼裡心裡裝著的是對純兒滿滿的喜愛和不捨,一向看似沒心沒肺的小女子竟然伏在絕冪的肩上嚶嚶而泣。
終於明白絕冪那樣出色的男子為何甘願帶著她隱於山間,如此美好溫潤的女子,怎麼可能是江湖上人人怒罵的妖女?只因為她曾經是墨軒主的得意門生,一生只善製毒,卻只為心愛之人,擯棄一身的暴虐,乖巧安然地做個本質單純善良的女子。
雪狐純兒卻根本不把墨清的怒火放在眼裡,挑叛地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睨了一眼怒氣沖沖的粉衣女子,卻自顧地把那顆小巧雪白的頭埋進了幽若影的懷中。
「影兒姐姐,你看它,不知悔改也就罷了,擺明了就是我不敢動它的態度,實在欺人太甚了。」墨清孩子氣地較真道,雙手凶狠無比地比劃出掐脖子的動作。
「好了啦,清兒。」幽若影適時地輕笑著開口道:「最放縱它的人是你,跟它水火不容的人也是你,你呀,何苦跟只小東西較真了?若被你的絕哥哥知道又該挨罵了。」
「聽影兒姐姐一句勸,你就是整天呆在明蘿彼岸太閒了,何不乾脆和你的絕哥哥生個孩子那就有得玩了。」
墨清聞言突然間愣了愣,俏臉上隱隱地升起了一片紅暈,嬌羞不已地道:「影兒姐姐真壞了。」
頓了頓,目光又有些嚮往,卻又帶了淡淡的失落,「有個孩子應該會很滿足吧?可是絕哥哥現在卻不要孩子,一直讓我服藥,絕哥哥說,他還有大事還沒有做完,如果有了孩子的話,他不能盡全力去完成那件大事。」
墨清低低地說完,便抬起頭,隱去了一臉的憂傷,淡笑著看著幽若影道:「姐姐,其實我和絕哥哥這樣真的很好,我現在已經很開心了很滿足了。」
看著墨清那隱隱委屈的神色,卻依然覺得幸福開心的笑容,幽若影有些心疼地摟過了那個懂事的讓人心痛的女子。
天乙元年,十一月初。
般若寺一年一度的古佛朝拜大典,一生大師廣發善貼,齊集四海賢德之士,並召回了遊學各國的得道高僧。
如今戰事剛剛平息,九州大陸初見三國鼎立之勢,不過這也只是暴風雨來前的平靜。
猛真和天元因為初經戰事,需稍作整修,玄武地處北方,軍隊積善陸地行軍作戰,一直以來都少有紛爭,如今國庫充盈,兵強馬壯,一時間,天元和猛真哪一方都不敢輕易再挑戰端。
千古名寺,得道高僧。故此次古佛朝拜大典,三國的國君均會親臨。
——《四國傳說》
秋寒漸逝,初冬的冷風已日見冰冷,明蘿彼岸的古蘭樹上的葉子開始發黃凋零,光禿禿的枝椏上孤零零地掛了幾片樹葉。
幽若影纖細的身上著了件雲藍的羅裙,雪白的披風輕搭在肩頭,一頭及腰的長髮隨意地用白色的絲帶攏塑了起來,懷中的雪狐正安然地閉上眼睛,似乎微微淺睡了。
一大早,就聽墨清說,今天明蘿彼岸來了貴客,絕冪早早的就去了非煙小築等候著。
本來想問問墨清來的人是誰,竟然能得鬼醫夫婦如此隆重待見,墨清卻似乎早知道幽若影的問題一般,一溜煙的功夫,就已經跑的不見了蹤影。
幽若影頹然地苦苦一笑,抱著雪狐慢慢地朝著非煙小築的方向行去。
非煙小築其實只是一座小小的庭閣,立於一片青竹林中,景致頗為清冷,平常的時候,絕冪都愛一個人去那裡飲酒望月,算起來應該是一個私人的會所吧。
不遠不近的地方,便聽見了絕冪高懷暢飲的笑聲。
「兄自遠道而來,絕不甚歡喜,今日一番暢飲,不醉不歸。」
共酌交錯,唯聽見一聲明朗的笑聲,美酒知己,一飲而盡。
幽若影好奇地更盡一步,細細看著亭台上,那個背影高挺偉岸的白衣男子。
只見對面的絕冪一提酒壺,傾瀉而下,杯中佳釀滿滿溢出。
絕冪清逸的臉上佈滿了誠摯的歡喜,隱隱的,竟透著不能自持的激動。
「與兄一別三年,日日掛念,卻聞得兄大事未成,絕深感痛心。」
「絕,不說那些了。」男子的聲音讓幽若影忽然熟悉萬分,驚訝之中,懷中的雪狐竟然心有靈犀一般,受驚似的,一下子跳離了幽若影的懷抱。
「你和弟妹……」男子言語未盡,幾乎和絕冪同時因為週遭的異動,回過了身來。
幽若影驚慌失措的目光就那樣毫無預期地對上了男子瞬間錯愕卻又隱隱似水柔情的流光。
他依然不變的俊美,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深不見底的眸光依舊是紫梅林中初見之時的那種不可言語的隱忍和柔弱,愈發清瘦的臉頰微微有點凹陷,短短時日未見,竟然會變得如此滄桑和沉重。
「影兒,真的是你嗎?」
話音落下,就見他的身影凌空而起,似乎日思夜想的記掛,動作竟然那麼倉促和激動。
身影穩穩地落於幽若影的眼前,他卻好像癡了一般定定地看著那張如癡如夢的清雅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