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後,當那個已為平民的太子殿下,在面對著青山翠竹暖暖地憶及起那個一身素衫,眉目清澈的女子來,心中的震顫仍是無以言表,每每遙遠的思緒就仿若一個一個的片段,清晰地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重演……
朝殿上,當君天書高高在上地說道:「本殿下就和烈王妃比聲樂如何?」
幽若影輕巧一笑,清雅淺淺道:「天元國,人人都說,天書絕音,天寒獨對,天烈神畫。故而是再感歎各位殿下們的各有所長,國主教子英明,臣女怕是連輸三局自此成為四方笑談罷了。」
「影兒但比無妨,贏了固然榮耀,輸了卻也雖敗猶榮!」君無生口氣威嚴道:「眾卿家以為如何呀?」
看著那一刻表情異常認真的君無生, 幽若影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炎帝竟然有點像小孩子一樣頑劣,似乎明知道那一塊糖是苦的,卻要硬逼著其他小孩說一定很甜的一般。
淡淡地環視了一下朝殿,眾臣皆是奴顏卑屈的連聲附和著。
唯有紅淚,那麼淡定的淺笑著,認真而細緻地看著幽若影,在幽若影迎向她的目光時是那一閃而過的信任和鼓勵。
「不知烈王妃選何樂器?」君天書說話間,已有數名侍從抬上一架上古的秦箏——鳳尾寒,上等的紫檀木琴身,藍孔雀尾翎紡織的琴弦,幽幽泛發著光澤。
「真是好琴,當年愈伯牙摔琴只為鍾子期,一曲高山流水傳唱古今,那斷了的琴便可是這鳳尾寒?」幽若影目光澄淨,流連忘返地輕撫摸著琴身,目光癡癡如戀人一般。
21世紀的時光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晃過腦海,往日練琴的一幕幕,有潮兒的笑聲,有季風哥哥溫和的目光……
「你也知道鳳尾寒?」君天書不可置信地看著幽若影,黯然道,「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為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幽若影回了回神,兀然笑道:「看不出太子殿下原來也是性情中人,臣女不才,也只善琴箏,還望太子殿下不吝借用。」
「好說好說,這也很公平。」君天書爽朗笑開了,一揚開身側的衣襟,淡定坐在了琴案的中央,修長的手指輕調了幾個音韻,悠揚而綿長的音律應聲而出,「父皇請出題吧。」
君無生看了看幽若影,目光有那麼一瞬間的迷濛和恍惚,似乎回到了十六年前那個絕美的倒影,於是有淡淡的聲音不自覺地流瀉出來:「失去和得到,情之一字,以何為解?」
隨著君無生落下的話音,君天書清玄的指尖早已飄逸地遊走於七弦之上,溫婉柔軟的哀傷悠悠地響徹著朝堂,那音場仿若落櫻繽紛,秋風瑟瑟的時節,桃花林中伊人獨舞,長長的水袖揮舞著,萬籟寂靜,唯有滿目桃花凋零的聲音,還有那不經意間,伊人的睫毛上晶瑩閃亮的淚珠,那麼無聲無息地輕顫著眼眸,就輕易地順著嬌美的臉龐滑落下來。
是憶及最深處的心傷嗎?那個埋葬在心中最深處的溫潤的公子呵……
只知道佳人如斯,可那眼角眉梢深處的黯然,卻沒人看的會,沒人看的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