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弟。」雲采星站在小木屋門口,輕輕喚了一聲,望著墨子都不再出聲。許久,呆坐在椅子上的墨子都回過神來,看見采星站在門口並不感到意外。「是師父讓你來的吧,叫我回去嗎?」子都手裡還緊緊的握著那隻玉簫,他起身繞過采星向院子裡走去。「嗯,是師父讓我來的,不過他老人家並沒說要你回去。師父身邊有我一人足矣,江湖重任都擱在你們三人身上了。」采星跟著子都在院中間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子都優雅地端起茶壺,斟滿了兩杯茶水,一杯敬到采星面前,一杯自己端起,輕輕抿了一口:「涼茶,清火。老三老四消息都定了嗎?」「老三已經暫居清源,那裡似乎有寒冰的線索。至於老四……那傢伙藏得真叫高明。」采星不緊不慢,面無喜怒。「師父要是真有心找他出來哪能找不見?只是想給他個鍛煉的機會,讓他自己邁過這道坎罷了。」子都搖搖頭放下茶杯,「邁過心裡這道坎,談何容易,都說放下吧放下吧,我又何嘗不想放下?只是——哎,不談也罷。師兄難得來我這裡,且聽小弟吹奏一曲,如何?」「也好,我正要看看你比起當年有無進步。」采星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仙人模樣,子都微微頷首,一曲《歎紅塵》在空中悠悠飛揚而去。
紫龍深深吸了口氣,彷彿千年出土的文物對空氣愛不釋口。「哎呦,大少爺你總算醒了!這神藥還真管用!」子月像兔子一樣開心的在紫龍身邊蹦來蹦去。「神藥?」紫龍咳嗽著坐了起來,子月晃了晃手裡的風油精,幸好一直在口袋裡沒有丟。「如果你能安靜一會我會醒的更快。」「什麼意思嘛,早知道你這麼無情我就不救你了!」「那我謝謝你了!我正在聽曲子呢,你把我叫醒幹什麼!」這兩人在一起永遠是鬥嘴。「聽曲!哼,人家好心救你,你還聽曲,我叫你聽!」子月伸出她最厲害的武器——手指甲,衝著紫龍又掐又撓。「停,停!」紫龍連爬帶滾躲到了一邊,「到此為止,我還有很多疑惑沒有解決呢!」
「假英雄,假專家。」子月嘟囔著停了下來,「什麼疑惑!」「首先,這裡是什麼地方。其次,我們怎麼到這裡來的?」紫龍看著周圍的環境,這裡真可以稱得上是桃花源了。「答,一,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二,是我游到水潭盡頭看見有氣泡才發覺潭底下另有空間,我扣著石壁潛到水下扒開碎石,果然另一面也是水,於是我不拋棄不放棄地拽著昏迷的你潛到了另一潭水中,從水中出來,就是這裡嘍。」子月很自豪地講述著自己的英勇事跡,紫龍卻心不在焉的東瞧西望,唔,身旁是有另外一潭水。「你有沒有在聽啊,人家講了半天你連點反應都沒啊!」子月沒有聽見紫龍的表揚不免有些失落。
「在聽啦!」紫龍很應付的說了一句便仔細地欣賞起這裡的美景:矮矮的常青叢沿著石子路一直伸展到湖畔,無邊的湖面上靜靜的躺著許多荷葉,一座竹橋浮在湖面上蜿蜒向遠方,兩三座小亭站在湖面上被竹橋串聯起來,盡頭處的竹林搖晃著散發出清香。「這裡還真是別有洞天!」紫龍感慨著向竹橋走去,子月失落無趣的跟在後面對著紫龍做了一通鬼臉。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寬闊的地方,我看光是這湖就得有七百公頃。」紫龍一路讚歎,絲毫不理會子月的心情。「這亭子真雅致,蓮亭——是誰寫上去的?」「跟你有關係麼……」子月冷冷的說了一句,紫龍似乎沒聽見。「住在這裡的人堪比神仙啊!」紫龍還沉迷在這裡的景色中,背後又傳來子月冷冷的聲音:「神仙都不吃飯的。」吃飯?這兩個字讓紫龍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叫喚起來。「幹嘛提這個詞!我好不容易忘了這回事,你就不能晚點再說!」飢餓的人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發火,脾氣不好又飢餓的人更會不點就著,兩團火焰在兩人頭頂呼呼冒著,「世界大戰」又要開始了。
「你餓了怨得著我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子月氣的胸口疼,「好像我不餓似的!人家救醒了你,你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站起來就走!走得又那麼快,人家跟的上嗎!」「你——」紫龍轉過身,面對面看著子月,剛想開口耳邊卻又傳來那催人淚下的蕭曲聲,「好男不跟女鬥!我走了,你愛走不走!」紫龍一扭頭邁開大步向竹林走去,子月撅著嘴一路小跑。
竹林——紫龍對這片竹林沒有絲毫陌生感,他知道要怎麼繞過林中那些陷阱,子月驚奇地緊跟在紫龍身後:這個男人似乎在這裡生活過很久。從竹林出來,一個小木屋出現在眼前,屋前那寬敞的土地上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凳。紫龍忽然揪心的難受,他的嘴唇開始發白,大腦拚命掙扎,身體卻不聽使喚地軟了下去,眼前黑乎乎一片,潛意識告訴他絕對不能倒下去……風油精的氣味讓他略微清醒了一些,子月滿眼擔心地看著他,心中一股暖流流過,好受了一些。「你到底得了什麼病啊……我還沒見過哪個大男人暈個不停呢。」子月著急地掐著紫龍人中不放。「鬆手吧大小姐……我快讓你掐死了。」紫龍的聲音雖然軟弱無力卻也給了子月一些安慰,「我只是餓暈罷了……」紫龍在子月的扶持下站了起來,頭還是暈暈乎乎的,剛才暈倒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大事要做……對了!紫龍眼睛猛地一睜,甩開子月向木屋後跑去——果然,果然有一座石碑!無字的青石碑周圍長滿了雜草,紫龍跪在地上用雙手一根一根地將雜草拔起,心中那悲涼酸楚的感覺讓他禁不住流出了眼淚。
「紫龍?你怎麼了?」子月的心中堆滿了疑問,自從郊遊出門,紫龍帶給她的除了疑惑就是不解。「你……哭了?」「可能吧,我不知道,只是忍不住想流淚,我努力控制卻怎麼也控制不住,淚水就是要向外湧。」紫龍雙手沾滿了泥土,他使出渾身力氣拔盡了石碑附近的所有雜草,跪在石碑前,頭磕在地上之後就軟的起不來了。「這,是墓碑嗎?埋在這裡的人你認識嗎?」子月受到紫龍感染,心中也覺得很不好受,她走到石碑前拜了三拜。「可能,是她吧,一個叫華雪亭的女子。」紫龍訝異地聽見自己叫出了一個女子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夢中聽過的名字。「我們先找點飯吃吧。」紫龍打算填飽肚子,在這別有洞天的地方好好研究一番。
子月攙著紫龍進了木屋,他們驚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木床、桌椅、茶具、古畫、揚琴、圍棋,全部是古代的物件,可惜沒有炊具。也是,一個文人的臥室裡怎麼會有炊具?紫龍越發沒有力氣了,就在他萬念俱灰之前子月一句話點醒了他:「湖裡好像有魚,不知道能不能吃……」「早說呀!」希望能給予人極大動力,紫龍頓時像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人,向湖水沖去:「你呆在原地別動——」
幸運極了,湖裡的魚有鯉魚、鯽魚、銀魚、鯡魚、鱸魚、鱘魚……光是紫龍認識的可以吃的魚就六七種,其他五光十色的觀賞魚更是種類繁多,而且這湖是淡水湖,紫龍一口氣喝了個飽,之後卸下手錶後蓋,用後蓋那鋒利的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製作出一根竹矛。有了這竹矛,紫龍就可以捕魚了。
「你終於回來了……」子月已經接近奄奄一息的狀態,「不讓我去幫忙,你倒是快一點啊,費了一天時間,你就捉回來這麼一條小魚……」紫龍狼狽地舉著竹矛,矛上紮著一條一尺長的小魚。「呃,這裡的魚一定都成精了,看見我就跑,一點奉獻精神都沒有。」紫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喝了很多水,可以撐一會兒了,這條魚就燒烤一下給子月吃吧!
烤魚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為了忍住飢餓,紫龍盡量遠離烤魚。他又走到了湖邊,抬頭看去,這裡似乎並不像是個洞。上方彷彿罩著一層厚厚的冰蓋,紫龍可以看見外面世界的飛鳥和茂密的枝葉,甚至夕陽的餘暉也能透進來,但是外面的聲音卻一點也聽不見。這裡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是地下仙境?紫龍躺了下來,望著頭頂的冰蓋,他似乎看見墨子都忙碌的身影:搭建竹橋小亭、蓋木屋、潛入湖底挖通隧道,在竹林佈置五行陣法,飛至洞頂做下記號,用爆竹破碎洞頂再用寒冰封住洞頂,將一種粘稠狀的物體塗抹在寒冰上,寒冰千年不會融化,在洞裡可以看見外面世界,在外面卻看不見洞裡的情況。「花了三年時間為她精心打造的世外桃源,她只住了短短一年就離開了,子都的心裡是怎樣一種悲涼啊……」紫龍自言自語著,卻沒聽見子月在竹林另一頭大聲喊叫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