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糗過。
從宋裡爾家離開已經三天了,直到現在,她一想起自己當時的舉動,還有她衝出門時,他近乎瘋狂的笑聲,滿腦子只想殺人滅口!
最恨的是,這傢伙彷彿料定了她極想把那件糗事拋在腦後,而他不想讓她忘記,所以連發了三天簡訊,強迫她得時時想起。
開頭先是一則——
難忘你當時滿臉通紅,雙唇微噘的模樣……
看到這則簡訊時她簡直想殺人!胡說!她那時只是伸長了脖子「想」撲過去罷了,實際上又沒做。
氣就氣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她找不到證據幫自己證明,只能任他誣賴。
再一則是——
最近我一在家裡沖咖啡,就想起你——哎,你真的寧可把嘴巴割掉,也不肯跟我接吻?
沒錯!
今天才剛收到的一則是——
我今天會去「Lille」,你來不?會想你耶。
「你想我?應該是你想看我出糗才對吧!」她衝著極其無辜的手機螢幕大吼。這個可惡的宋裡爾,老讓她失去控制!她像被激怒的野貓,不斷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盤算,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不用見到他的情況下,勸他回來接掌「東晨國際」?
沒有!就算揪斷了整頭長髮,答案還是一樣——沒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說服他回東晨,只有一個前提——去見他。
想到還得再見那張可惡至極的俊臉,她癱在椅上呻吟。「宋伯伯,你瞧瞧你出了什麼難題給我……」
她低落的情緒還沒收拾好,敲門聲先響起了。
助手在外邊說道:「袁副理,星秀公關的唐經理來了。」
她一凜,眨眼就回復她的專業認真的形象。「你先端杯茶,請他到會客室稍坐,我馬上過去。」
一邊交代,她一邊對著玻璃窗上的倒影整理儀容,這個宋裡爾真是幫她製造了不少混亂。她拿起梳子梳整一頭長髮。進公司七、八年,即使再忙再累,她也不曾讓自己露出慌張失措的神態。但因為氣他,她竟然把自己的頭髮抓得像瘋婆子一樣。
「拿出你的專業,袁雨初。」她望著窗上的倒影提醒自己。「別忘了,宋裡爾再帥,也不過是個男人,想想你這幾年解決了多少難題,區區一個宋裡爾,沒必要讓他影響你——你辦得到的!」
但就像算好了似的,就在她平靜心緒準備迎接工作時,簡訊鈴聲又響了。
她下意識抓起一看,又是他!
幹麼都不給我回訊?喔,我知道了,這是激將法,你要我打電話給你對不對?好吧好吧,給我五分鐘,等我忙完我就打給你喔。
還「喔」咧!她啐,噁心透頂,一個大男人裝什麼可愛!她拿著手機要收也不是,要丟又心疼,畢竟是花好幾千塊買回來的東西。最後終於想到一個法子,聊解心頭的氣憤。
她把「宋裡爾」這名,改成「王八蛋」。
然後她傳簡訊給他,簡單利落四個字——
去死吧你!
不待他回訊,她放下手機,施施然地離開辦公室。
宋裡爾這頭,一見她回了什麼訊息回來,口中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夠嗆!她真是應了他先前的推測,她根本不是什麼乖乖牌。
平凡無奇的古板套裝,只是她用來瞞騙世人,行走江湖的偽裝罷了。
他真的好想扒下她的偽裝,看看她真實不諱的模樣——
他接著期待地按下通話鍵。電話雖然接通了,可是無人接聽,轉入語音信箱。
本想掛斷了,可耳邊傳來的留言語音,又讓他浮現捉弄的念頭。
「嗶」聲之後,他對著手機極為甜蜜地說:「你知道我現在做什麼嗎?我正在想,不知你那嫣紅小嘴,吻起來什麼滋味——」
他敢打包票,等她回來聽見這段留言,肯定會氣到爆炸!
可惜啊可惜,沒辦法親眼看見她七竅生煙的模樣。他惋歎地結束通話,念頭一轉,他想,回爸公司上班,好像沒自己當初想的那麼無趣,至少,那兒有個有趣的人——
袁雨初。
想像她方才用什麼表情回這個簡訊,他再次大笑。就他以往交往選的女人,從來沒人讓他覺得如此有趣,如此期待她的回應。
怎麼不快點給回音呢?望著喝盡的咖啡杯,他心裡浮現焦躁。啊!好想立刻殺到東晨,說不定還能看見她氣到抓狂的反應。
不過不行——他按捺自己,「好酒沉到底」,他提醒自己不能太過躁進,非得忍到不能再忍,撐到到不能再撐下去,否則絕不輕易回去東晨。
不然就不好玩了嘛!
「好!」他像貓似的伸展身體,然後起身,走到三樓的房間開始練琴。
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袁雨初今晚會去「Lille」——說不上什麼原因,但他就是不希望今晚的演奏失了準頭,尤其在她面前。
他知道自己坐在鋼琴前面的樣子帥到讓人心碎,他就是想讓她見識見識他認真專業的一面。
想起她前回看到他看到失神的表情,他希望今天能夠再在她眼中看見同樣的反應。他就是喜歡看她理智與感情相互交戰的迷亂模樣。
「寧可嘴巴爛掉也不肯讓我親?」他轉頭望著窗裡的倒影,嵌在俊美臉蛋上的黑眸炯炯有神地回視著。他自信十足地昂高脖子,對著虛擬的袁雨初拋下戰帖。
「走著瞧吧,袁雨初,我一定會讓你把這句話吞回去!」
只要人在台灣,每星期四的八點以十點,宋裡爾就會固定坐在「Lille」舞台上的STEINWAY前面,隨興所至、又不失專業的彈奏他中意的樂曲。今晚因為袁雨初會來,他特地挑一一些聽起來詼諧有趣的曲子——雖然不確定她是否聽得懂,至少他樂在其中。只是他邊彈邊瞄,舞台下雖有很多女性面孔,但看來看去,就是看不見袁雨初蹤影。
他早上留給她的留言她也沒回應,他心裡有些煩亂——她該不會生氣了,決定從此不理他了?
還是她對完成任務的執著,沒他想的那般深切?
越想越心浮氣躁,可這節骨眼——在台下滿座的情況,又不容許他拋下演奏,進辦公室打電話弄清楚。他只一邊彈琴一邊生氣,一邊又能渴盼地遙望已經很久沒打開的大門……
終於,在八點快三十五分的時候,袁雨初進來了。
雨初今天工作比較多,七點四十幾分才從公司離開。一進「Lille」,她就看到坐在鋼琴前面的宋裡爾,他今天打扮極有型,從皮衣,內搭的圓袖衫還有牛仔褲,皮鞋,簡直就像剛從伸展台離開的明星男模一樣帥氣。
也難怪眼前聽眾,一半全是雙眼冒著愛心的女性。
真是人間凶器,她剛在計程車裡想到這個詞,覺得再適合他不過,他存在世間的任務,似乎就是盡情散發他的男性費洛蒙,讓女人神魂顛倒的。
這樣的男人,誰愛上誰倒霉,望著他俊美的側影,她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動心,不要當真!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伸手打了個招呼。
「秘密小姐,一樣來瓶海尼根?」
「榮哥,我今天不喝啤酒。」她站定說話。「我到現在還沒吃飯,給我來份可以填肚子的。」
「生菜豬肉堡如何?」榮哥選出menu。
菜單上照片看起來相當可口——她瞄了價錢一眼,兩百塊一份還附贈小杯冰紅茶,以「Lille」的裝潢跟服務,算是公道了。
她推回menu。「就它了,麻煩你。」
榮哥點頭,吩咐旁邊的服務生到廚房備餐。
沒位子坐的袁雨初,還是只有那句話可以說——他真的好帥!
凝視他的時間過得非常快,即使飢腸轆轆。她眨個眼溜去好幾分鐘。
餐點送上時,因為實在騰不出空位,榮哥特許她坐在吧椅裡頭用餐。
「謝謝榮哥。」她放下公事包,疲累地一伸懶腰。「我一直覺得榮哥很有日本執事的味道,你知道那個嗎?」
榮哥微笑,「我的確受過管家的訓練,也在宋家服務了五年。」
她滿臉訝異,「那為什麼——」
「我太太健康出了一點問題,所以辭退管家工作,專心照顧她。」榮哥回答。
她趕忙道歉。「我不知道,對不起——現在狀況還好吧?」
「她痊癒了,所以我才來幫忙經營『Lille』。」
「管家工作辛苦嗎?」她問完後才發覺有些突兀,趕快拿出名片自我介紹,「我在『東晨國際』企劃部工作,也算是同事。」
榮哥一看名片,笑了,「所以現在不能再喊你『秘密小姐』,要改喊袁小姐了?」
「喊我雨初就好。」她說完,咬了一口,而後驚訝地瞪大眼。
她一直以為,世上再不會出現其他漢堡,能夠比媽媽做的還要新鮮美味了,但她手裡這個生菜豬肉堡,除了麵包鬆軟,生菜新鮮,醬汁豬肉也烤得軟嫩多汁之外,上面還不吝嗇地澆著極其美味的白芝麻醬汁。
「這個好好吃!」真是叫人吮指回味無窮,她就連手指頭沾到的肉汁都捨不得放過。「我想我以後會為了吃這個堡跑來你們店……」
榮哥放了兩張濕紙巾在小盤子上,供雨初擦手。「能夠讓你滿意,是我們的榮幸。」
「哎榮哥,」她眼睛朝宋裡爾一望。「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就董事長給我的資料,宋先生在亞洲區,也算赫赫有名的賽車手,他專心發展他的賽車事業就好,為什麼還要分神跑來開店、彈琴的?」
而且琴藝還真不賴!她不得不承認。
榮哥看了她一眼。「看過賽車嗎?」
她一聳肩。「瞄過幾眼,看電視的時候。」
「賽車有多耗費精神氣力,只有握著方向盤的那個人才能夠體會。Lille曾經跟我說過,雖然他從小就開始接觸小型賽事,至今已經要二十年了,可是每一次坐在駕駛座上,他還是會覺得恐懼,恐懼失敗,恐懼發生事故,但他就是沒辦法放棄,所以只好靠彈琴、開店等等事情,緩和緊繃的神經。」
原來這裡是他放鬆自己的地方——明白這個意義之後,她突然有些瞭解,為什麼宋裡爾堅持不回東晨。
商場的緊湊度,簡直就像另一個賽車場,所帶來的壓力與恐懼,恐怕只會更大不會更小。
難怪前幾天她說他可以兼顧東晨與「Lille」的經營時,他眼裡會浮現好笑的閃光。
不不不,一發現自己在幫他說話,她趕忙拉住自己的思緒,不管他保留「Lille」的理由再正當,也不表示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捉弄她。
這麼一想,她就想起被她刪掉的那則語音留言,噁心透頂的費洛蒙男!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又轉頭繼續跟榮哥聊天。
宋裡爾就是在這時候發現她的。
就說她會來吧,趁著演奏的空檔,他朝她方向瞄了幾眼,可說也怪,她自始至終不曾轉過頭來看他。
幹麼啊?!他心裡暗惱,他應該才是她來「Lille」的目的吧?怎麼從剛才到現在,她眼睛一直望著榮哥,而且還有說有笑,很熟絡的樣子!
為了引起她注意,宋裡爾刻意加入幾個花俏誇張的即興音,以為她最少會轉頭看他一眼。
沒想到他料錯,她目光還是繼續盯著榮哥,彷彿她眼中只有榮哥一個人似的。
有沒有搞錯!
他惱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吃起榮哥的醋。
彈完最後一個小節,他驀地移開雙手,沒再繼續下一首曲子。
實在是間隔了太久,這會兒不只是舞台下的女人,就連在桌椅間悄聲移動的服務生,也都抬起頭來。
榮哥也是。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大夥兒心裡同時想著。
全場只有雨初,是因為看見榮哥表情,才慢半拍地轉頭看他。
好樣的!竟然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
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心裡一邊想著,一邊拿起架在一旁的麥克風。平常他只會在台上專心彈琴,很少主動說話,所以一見他舉動,台下女客們忍不住騷動。
「謝謝大家今晚的蒞臨,我剛才彈著,突然想到,光只是彈琴,好像無聊了點。」
他話聲方落,女客們立刻發出尖叫。
「好好好……」他抬高手要女客們先冷靜下來。「我知道你們很興奮,等我把話說完——」他停了一下又說:「不知道現場有幾個人知道一部電影,大概一九八九年上映的,英文名字叫『The Fabulous Baker Boys』,中文片名好像是——」
「『一曲相思情未了』。」台下一名男客人喊。
「感謝。」宋裡爾揚揚手,「想必這位客人跟我一樣,也很喜歡Michelle Pfeiffer,對,就是這部片。麻煩看過的人舉一下手,Michelle Pfeiffer曾在電影裡邊演唱幾首非常經典的歌曲——」
不意外,台下大半男性都還記得,宋裡爾眼朝吧檯一瞟,帶點驚訝地發現,袁雨初一樣舉著手。
她也看過——他眸子輕輕一瞇,真是再好不過!
「謝謝各位的捧場。」他微一頜首。「今天呢,我想來點特別的,不過這需要某個人提供一點幫助。」他望著女客們說,「我希望有人能夠自願到台上來,和我一塊兒重現電影裡的畫面。」
不會吧!聽到最後一句,雨初心裡浮現不好的預感。舉手的時候她大概瞄過,知道「一曲相思情未了」的女客,加上她還不到一個。
我幹麼那麼老實啊——她懊惱地想。
不要啊,頭不要真轉過來啊——她懷著恐懼地看著他。
彷彿聽得見她的吶喊,宋裡爾真的轉過頭來望著她笑。
「我記得這位小姐,剛才舉了手對吧?」他邊說,邊下舞台朝她走來。
「不知我可有這榮幸,能夠請你一塊兒到舞台上?」
雨初下意識搖頭。要她不經練習,突然就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唱歌,太強人所難了,即使她記得整首歌的歌詞,就算她真的會唱,她還是會怕啊!
「來嘛,用不著害羞,而且也不需要唱歌。我只是想請你坐在鋼琴上,陪我一塊兒回味當時場景罷了。」說這話時,宋裡爾已經走到她面前,作出邀請的手勢。
「不不不,我不行。還有其他人,你可以邀請她們——」
雨初推拒著,可當聽見宋裡爾壓低聲音說了什麼,她一下子被激怒。
「怕了?」宋裡爾打量她。「原來你的膽量就是這麼一丁點?」
「誰說我怕了!」望著他挑戰的表情,她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桿。
「不怕就上來啊。」他眼朝舞台上一瞟。「放心,我沒要你學Michelle PFeiffer,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像她一樣性感。」
可惡啊,這傢伙!到底要把她瞧多扁他才甘心啊?她咬牙切齒。
禁不起激的她,立刻跳進圈套。
「上台就上台,誰怕誰!」她跳下高腳椅,昂首闊步地走上舞台。
「讓我們掌聲鼓勵這位客人——請問小姐貴姓?」宋裡爾假惺惺地問。
雨初瞪著他答:「袁。」
「袁小姐。」宋裡爾安好麥克風,突然抓住她的腰。
雨初還來不及反應,眨個眼,她人已坐在鋼琴匣蓋上,居高俯視底下五、六十雙眼睛。
冷不防看見這麼多雙眼睛,縱使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她仍舊免不了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
「來嘍。」宋裡爾喊完,雙手即放在琴鍵上,輕快地彈出前奏,慢條斯裡地唱道:「Another bride, another June. Another sunny honeymoon. Another season, another reason ——For Makin'Whoopee(又一個新娘,又一個六月,又能個充滿陽光的蜜月,又一個季節,又一個理由——享受歡愉吧。)」
雨初如坐針氈,一方面介意底下客人的表情,一方面所以宋裡爾,竟把她丟進這麼尷尬的場面——什麼「回味當時的電影畫面」啊!人家Michelle Pfiffer在電影裡的表現跟打扮我多性感啊,一身艷紅禮服,又露胸又開大腿的,哪像她,不但穿著上班用的套裝,還為了工作方便,把一頭長髮緊緊綰在腦後。
他逼她上來,分明就是想見她出糗!
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臭費洛蒙男!她歪頭送去狠厲的瞪眼,沒想到他竟趁唱歌空檔,拋給她一記飛吻。
底下女客,自然又是一陣尖叫。
煩死了!她低頭瞪著自己腳上那懸在空中,極平凡無奇的黑色包鞋,一邊思索,難道真要呆呆坐在這兒等他把歌唱完,然後再灰頭土臉的下台?
一味挨著打,哪是她袁雨初的做事態度,她深吸口氣,不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瞧瞧,他還當她是病貓呢!
心一橫,她骨子裡的倔強衝破她平常的偽裝,她冷不防脫下高跟鞋,突兀響起的兩聲「咚」、「咚」,是她鞋子落地的聲音。
她想幹麼?仍彈琴唱歌的宋裡爾挑起眉,帶著一絲疑惑地看著她。
她望著他,綻出極具嫵媚的笑靨。說她不及Michelle Pfeiffer性感?她慢條斯理脫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再解開襯衫上方兩顆鈕扣。抱歉,去年尾牙,她可是曾經穿過大紅色馬甲外加吊帶褲,在台上領頭表演過「Lady Manmalade」的哩!
在台下客人們的低呼聲中,她解開綰在發上的髮帶,嬌媚地揉亂髮絲,隨後身子一滑,側坐著站起。
宋裡爾啞然凝視高高站著的雨初,琴聲停了下來。
「怎麼不彈了?」她把手上的髮帶朝他方向拋去,隨後身一彎,以隱約覷得見她淡粉色內衣的角度,輕巧地拿走他面前的麥克風。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很確定,她是在挑戰他!
她以行動證明,她真的不是傻傻坐著任人擺弄的乖乖牌角色。
她拿著麥克風說話,「我想依宋先生高超的琴藝,應該有能力配合我才對。」說到這兒,她望著眾人,包括呆住的宋裡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來吧。一小段。」
直到這會兒,眾人才明白,她真想模仿Michelle Pfeiffer,站在鋼琴頂蓋上唱歌!
宋裡爾也是,直到她清甜的歌聲響起,他才開始移動手指。
「A lot of shoes, a lot of rice. The groom is nervous, he answers twice——(好多鞋子,好多的米,緊張的新郎,他回答了兩次。)」
她的個性,向來是不做則己,要做,就要一鳴驚人,回想著Michelle Pfiffer在電影裡的姿態,她一邊唱著,一邊輕扭腰肢,兼拋媚眼。扭動的時候,包在臀上的窄裙礙事,她甚至大膽地往上一拉,露出裹在透明絲襪裡的雪白大腿。
台下男客人簡直要瘋了!
誰料得到,一個打扮中規中矩的粉領OL,會突然搖身成為火辣辣的性感女神?
「It's really killing, that he's so willing——For Make Whoopee!(真是該死,他是如此願意——享受歡愉吧。)」
唱至最後一句,她甚至平躺在鋼琴上面,翻轉了下身子,再伸直了手,若有似無地撫過宋裡爾臉頰、下巴。
只能用四個字形容他看她的眼神——意亂情迷。
他目光完全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他現在確定了,藏在她古板裝扮底下的,真的是一個大膽不羈的靈魂。
他迷上她了!
在她抽回手的瞬間——要不是他忙著彈琴,他肯定要伸手去抱她!
但她就像只優雅的蝴蝶,輕盈地跳下半人高的STEINWAY,結束她蠱惑人心的演出。
在場近一半男客,全部起立鼓掌。
另一半衝著宋裡爾而來的女客,則是咬牙切齒地怒視出盡風頭的她。
「謝謝。」穿上鞋後,她端莊地行了個宮廷禮,走下舞台。
她一移動,男士們全騷動了起來,掏名片的掏名片,托服務生送字條的送字條,每個男人心裡想的全是同一件事——這麼特別的女性,非想辦法認識不可!
在台上一臉迷醉的宋裡爾,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前仆後繼湧到袁雨初面前。可惡!不准對他們笑得那麼甜蜜!一邊彈琴,一邊注意台下情況的他,恨不得撲過去擋在雨初面前,當眾宣告她是他先看上的,誰也不准搶!
可因為職責在身,他只能把一個個琴鍵當成男人們的肚子,奮力地敲擊著。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越是心急如焚,時間越像長了尾巴似的,一份一秒都拖得老長。他眼角一瞄牆上的掛鐘,想不到從剛剛到現在才過了五分鐘。
想到再一個小時自己才能離開這位子 。啊——我忍不住了!他心裡怒吼著。
就在他準備停手不彈的前一秒鐘,雨初先有了行動。
只見原本笑盈盈的她,突然公事包一抱,在榮哥指點下,神態倉皇地逃進吧檯邊的員工休息室。
幹得好!還是榮哥瞭解他。急到快抓狂的宋裡爾綻出大大的笑容。
只是此一舉動,惹惱了前來認識她的男客們!
「怎麼這樣子——袁小姐呢?」
突然之間,所有人焦點全在榮哥身上,完全沒人理會台上的宋裡爾——眼下情況,或許是「Lille」開店以來第一次。
但他毫不在乎,他現在整顆心,全想著逃進休息室的雨初。
「各位紳士請聽我說——」榮哥提高了聲音喊,他深知道如何控制這批見獵心喜的男客,也就是安一個漂亮的名稱,讓他們沒法輕舉妄動。「袁小姐剛才請我轉達,謝謝各位紳士的厚愛,她很開心也很榮幸能認識大家,只是眼下情況太過混亂,她不希望打擾大家喝酒唱歌的興致。」
「我只是想跟她交換個名片!」行列中不知是誰喊道。
「沒錯。」附和聲此起彼落。「交換了電話我們就走。」
「但是大家這樣子,嚇到她了。」榮哥正色。「袁小姐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上班族,願意在台上小唱一段,只是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這樣好不好——我統一幫各位轉交名片,讓袁小姐自己決定她想跟哪一位紳士聯絡?」
男人們面面相覷,似乎還拿不定主意。
突然一名身穿深色帶條紋西裝的男人喊:「袁小姐又不認識我們,光看名片,怎麼有辦法知道誰是誰?」
「只好有勞紳士們各出奇招嘍。」榮哥依舊笑容可掬,「看是要在名片上附寫些什麼,還是捎封情意動人、文辭並茂的介紹信,總之我以我的信譽保證,絕對如實轉交袁小姐。」
店經理都這麼說了,在場近三十們男客紛紛轉回座位,直到這會兒,女客們的抱怨聲才揚高了起來。
「搞什麼鬼啊!我們來這兒又不是來看人家唱歌跳舞的,鬧成這樣,浪費我們的時間——」
「對啊,討厭死了!那女的是誰啊?真以為自己是Michelle Pfeiffer——」
「各位。」高坐台上的宋裡爾往聲音來處深看了一眼,女客們一與他眼睛對上,倏地忘了自己還想罵什麼。「我得在這兒跟大夥兒說聲抱歉,剛才那陣騷動,是我不對。這樣好了,為表示歉意,今晚我請客,各位還想喝什麼,儘管跟吧檯點。」
「我想還想聽你唱歌。」一名女客揚聲。
「有何不可?」說完,他手指流暢地彈了幾個音,調好麥克風後,款款地唱了起來,是Savage Garden的歌,。
「Maybe it's intuition,(也許這就是直覺)
bu some things you just don't question.(但有些事你從不懷疑)
Like in your eyes(就像在你眼中),
I see my future in an instant……(我瞬間看見的未來……)
I knew I loved you before I met you.(我知道我會愛上你,在我遇見你以前)
I think I dreamed you into life.(我想我己夢了一生)
I knew I loved you befer I met you.(我知道我會愛上你,在我遇見你以前)
I hav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我已經等了一輩子)」
這首歌,是獻給正躲在員工休息室的袁雨初,這是他給她的預告。
他知道她一定聽得見。
就在她滿是自信地模仿Michelle Pfeiffer的瞬間,他就已經確定了。
可以端莊可以嬌媚,可以躺在鋼琴上唱歌,也可以坐在辦公室裡認真工作,重要的是——她非常有趣!
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直覺從來不出錯。
就是她。
他有信心,他跟她,注定要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