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電話那頭傳來何小敏的哭聲,「你在哪裡?」
「小敏?」子矜大驚,「你怎麼了?」
「我找不到家了。」何小敏大哭。
子矜咬了咬牙,何小敏一定又喝醉了,隔著電話她似乎都可以聞到酒氣,「你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
「你看看身邊有什麼建築?」子矜幾乎想把她給吃掉。
「有什麼?好的,我看看,哦,有一個酒店,上面有一個紅紅的大牌子,叫什麼名字?哦,我再看看,好像叫什麼樂海。」
「好了,我知道了。」合上電話,子矜歉意地望著莊橋。
「走吧。」莊橋站了起來。
「做什麼去?」子矜一愣。
「去找你的朋友。」夜晚有一些冷,莊橋隨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子矜的肩頭。
「不好意思。」多好的一頓晚餐被破壞掉了。
「咱們之間還用說不好意思?」莊橋轉身去取車。
子矜望著他沒入燈火之中的身影,心底有一股暖流壓也壓不住地湧上來。肩頭是披著他的外衣,那種熟悉的男子氣息將她包圍,她微仰頭,今晚的夜色真動人。
「你在哪裡呀?怎麼還沒有來?」一路上何小敏的電話不斷打來,子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莊橋。
穿行了幾條街道,終於在第三家樂海酒店分店門口找到何小敏。她倚在路燈下,正努力地推開一個前來糾纏的陌生男人,看見子矜從汽車裡下來,高興地大叫:「子矜,我在這裡,你怎麼才來呀?」
那個男人看見有人,悻悻然地離開了。
「混蛋!去死吧!還敢調戲老娘!」何小敏向那人比劃了一個罵人的手勢。
「好了。」子矜扶住她,「你喝了這麼多,人家不調戲你調戲誰?」
「我沒喝多少。」何小敏打了個嗝,一股酒氣熏得子矜頭暈。她笑嘻嘻地倚在子矜手臂上,指著從車上下來的莊橋說:「哦?你終於還是被這個小子釣上了?我就說了,多好的條件呀,你還懷疑別人目的不純,你以為你是百萬富婆?」
子矜真想用什麼把她的嘴堵住,這些話都被莊橋聽見了,真丟臉。
還好看莊橋的臉色,他似乎沒有聽見。
他走了過來,看了隨著何小敏來回搖擺的子矜一眼,伸手將何小敏接了過去。
「莊帥哥。」何小敏指著他的鼻子格格地笑,「沒有想到你長得帥,人也這樣好。」
「小敏!」子矜怒喝。
莊橋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將何小敏小心地扶到車裡。
「怎麼了?」坐到車裡的何小敏還不願意安靜下來,盯著子矜的臉不住地看,「你好像不高興呀。怎麼?我妨礙你們了嗎?」
子矜不願理她,將頭轉向一邊。
何小敏不依不饒地將她的頭轉了回來,嬉笑著說:「看,生氣了,當初你還天天說這個莊橋真討厭,還說他不知安了什麼壞心眼,現在竟然因為他連我也不喜歡了?」
「我哪裡說過這些!」子矜用力推了推她。
「說過,你記性一向不好!」偏偏何小敏還不清楚狀況,不停地糾纏。
「還說我,你今天怎麼喝這麼多?」子矜轉移話題。
「那個,那個東西!他竟然說分手!他竟然說分手!我愛了他整整三年!」何小敏咬牙切齒。
「三年?」子矜皺眉,「我怎麼不知道?」
「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何小敏放聲大叫,「五年前你父母去逝了,你哭得天昏地暗,然後你又找工作,找得頭疼,你哪裡有空知道我有男朋友。」忽然她將嘴一撇,放聲大哭起來,「你們都是又壞又自私!」
子矜頓升歉意,伸臂將她抱在懷裡,「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錯了。明天我幫你去找那個人叫來問問,看他憑什麼把你丟下。」
「好,子矜,你真好!現在有了好男人,你一定要珍惜呀,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只有好男人幾乎沒有。」何小敏哭聲漸低,最後竟伏在子矜懷中睡著了。
子矜忽然感到酸酸的難受,五年前,她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是何小敏在身邊天天安慰她逗她開心,不至於讓她重拾信心,在這片高樓林立的熱鬧世界裡孤獨地活著。雖然,她小心,她防備,她不相信人,但是直到莊橋的出現,他那獨特的行事作風,他那莫名的喜歡以及他默默的關心,讓她這顆平寂的心開始浮動。
莊橋的臉沉浸在夜色裡,立體感更加的突出,他的不動聲色,又忽然讓子矜感到如此遙遠。
「她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兩人費力將何小敏拖上樓,安置到沙發上。
「什麼?」莊橋的西服被何小敏壓到了,他俯下身體去拉衣角,忙亂之中根本就沒有聽見子矜在說什麼。
「嘔!」何小敏忽然弓起身體,向前一傾。
莊橋忙向後退,已經晚了,一股熱流直噴向他,半身盡濕。
「啊!」子矜大叫著衝過來,順手拿出紙巾之類的去抹,可是滿身都是淋淋漓漓的污穢,一下子怎麼能弄乾淨,況且又酒氣沖天,子矜幾乎吐出來。
「你怎麼這樣呀!」子矜為難地推了推何小敏,她卻完全沒有感覺,吐完後不再來回得動,轉過身抱著沙發墊子睡著了,氣得子矜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要緊。」莊橋後退了幾步,「洗手間在哪裡?」
「在這裡。」子矜跑去打開洗手間的門,「你沖洗一下吧。」想了想說,「你先洗,我去幫你找衣服穿。」
莊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問。
子矜回到內室,在櫃裡來回翻找著,記得有兩套男子的衣服在這裡,從身材上看應該差不多。
終於在櫃子底部找到了一套米色的休閒裝,她匆匆拿到洗手間外,輕輕敲了敲門,「莊總,衣服在這裡,你開一點縫,我遞給你。」
門開了一道縫,伸出一隻濕漉漉的手,把衣服接了過去。
子矜又飛快地找出一個口罩戴上,開始收拾被吐得一塌糊塗的地板。
洗手間的門被打開,莊橋從裡面走出來,子矜竟有一些失神。
每次見他都是一絲不苟的西服,加上冷峻的面孔,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現在身上套著米色的休閒服,烏黑的頭髮濕漉漉地滴下水來,再不像平常那樣精神得紋絲不亂,半瞇著一隻眼睛,整個人透著清爽與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沒有想到你穿上還挺合身。」子矜喃喃地說。
「是嗎?」莊橋濃眉一挑,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低頭看了看衣服,「看來你認識的男人都差不多的身材。」
「什麼?」子矜怔了怔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飛快地解釋,「這不是我的,是小敏的表弟的,他在沒有找到工作前曾經死乞白賴地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不然,我們這裡哪裡可以找來男人的衣服。」
「哦。」他隨口應了一聲,好像並不在意,她這裡曾經有沒有男人住過,剛才一問也不過是無心的。子矜有一種想笑的衝動,這個男人竟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莊總。」子矜倒了杯熱茶端來。
「如果沒有人的情況下,你可不可以叫我莊橋?」莊橋接過那杯茶。
「啊?」子矜完全反應不過來,對上他的眼睛,又慌忙調開,用力地點頭,心底卻越來越開心。
「今天實在對不起,麻煩了你,把你的衣服也弄髒了。」子矜不好意思。
「沒什麼。」莊橋瞄了睡相難看的何小敏一眼,「喝醉了的人都這樣,如果我喝醉了,只怕比她還要難看。」
子矜笑。
莊橋拍了拍身旁,「坐下來。」
子矜猶豫著在他身旁坐下。
他順手為她整了整耳邊的碎發,指尖滑過她的臉頰帶出一道紅暈,氣氛變得曖昧起來。
「你們原來是住在這樣的地方。」莊橋轉了轉頭說,看見牆上掛著的幾張子矜的照片,走過去看,「你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不對。」子矜也走了過去,「我媽曾經說過,我越長越好看了。」
莊橋笑了笑,很中肯地點了點頭,「是嗎?能讓我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嗎?」
「可以呀。」子矜很快抱了幾本相集出來,一本本地翻給他看,「這是我小時候的,那個時候照相不多,這是初中的,這是高中的,這是大學的,這是畢業後的。」
莊橋一張張很認真地去看,照片上的人明眸善睞,笑意粲然,雖然不是很美麗,但也清麗動人。
「喏,這是三年前我去雲南那次照的。」子矜指著一組照片說,「你給我的那張,也是在這裡照的。咦?」她驚奇地問,「你的手指怎麼這樣冷?」她不加思索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指滑膩,卻冰冷似鐵。
「怎麼回事?不是發燒了吧?」她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正常,她放下心來,只是奇怪,「為什麼這樣冷呢?」
莊橋沒有理會她,而是專心地在看照片,良久抬頭問:「你去雲南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是呀。」子矜點點頭,「怎麼了?」
「沒什麼。」莊橋合上影集站了起來,「我該走了。」
「好吧,我送你。」子矜也站了起來。
「不必了。」莊橋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就這樣,他竟頭也不回地走掉了,整個晚上的浪漫溫馨在這一刻好像從未發生!
真是怪人。
「嗚,你別走!」何小敏忽然叫了一聲。
子矜轉身跑了進去,卻意外地看到何小敏坐在沙發上,正在倒水喝。
子矜跑過去,「小敏,你怎麼醒來了?」
「嗯。」何小敏吞了一口水,「怎麼樣?我幫你試探得如何?」
「什麼?」子矜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手指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何小敏翻了翻眼,「你不是說他怪嘛,我就來幫你試試他,怎麼樣?是不是還行?我看還行,把他吐成那個樣子,竟然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你、你!你全是裝的?」子矜氣得幾乎說不出來話。
「也不會是。」何小敏一臉的坦蕩,「我的確喝醉了,但是我大腦很清醒,我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對你。」
「啊?!」
「看來還可以哦!吐了他一身也沒有意見,還把我給背上樓,人不錯,努力吧!」何小敏拍了拍子矜的肩頭,向後一倒,再次縮到沙發裡睡覺去了。
「原來你都知道,真無恥!你還故意吐了他一身。」子矜想想都想吐,用力地搖她,「既然都是裝的,現在他走了,你爬起來去臥室睡去,不要再蹂躪沙發。」
「又沒有男人讓我蹂躪,當然要蹂躪它了。」翻身抱了個墊子,繼續見周公去了。
「起來。」子矜去拉她,她卻已經睡著了,幾乎分不清,她這一晚,倒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醉話。
子矜用力地揉了揉頭髮,看來她不是遇到一個怪人,而是一群怪人!
被折騰了半夜,清晨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
子矜迷糊地拿過電子錶,「啊!」她怪叫一聲翻身起來,飛快地洗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