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兒往前走了幾步,血粘在粗糙的地板上,看著都覺得痛,她卻渾然不覺。木夕夕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定睛一看,只見她脖子、裸露的手臂上都是淤青,而且還有啃咬的痕跡。地上的血不僅是她腳掌上滲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順著她大腿流到地上。
木夕夕驚得伸手摀住了嘴,基本上已能猜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黎巧兒眼中完全沒有木夕夕,只一臉哀傷地看著護在她面前的端木夜,聲音柔婉動聽:端木夜,為什麼昨天不來救我?我只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才假裝與俊凡合作的,可你卻掛了我的電話。我那時多絕望啊,俊凡很生氣很生氣,撲上來打我咬我,撕碎我的衣服……端木夜,那時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木夕夕心中微微一怔,她忽然想起了昨天端木夜在吃飯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起身去了一邊接聽,可是沒說幾句就掛斷了,廖婉心問他,他只說是公司打來問點事情的。看來那個電話,就是黎巧兒打過來的。
端木夜眼中慢慢露出愧疚的神色,隱隱夾雜著憐惜,向她伸出手,柔聲道:巧兒,別說了,跟我回去吧。
黎巧兒淒然地搖頭,將目光看向木夕夕又移開,沒有恨,沒有妒,唯有茫然的空洞:然而無論如何,你終究還是來救我了,我很開心。你沒有推開我,將衣服披在我身上抱住我,我很開心。你因為但心我,毫無反抗地中了我的麻醉針,我真的很開心。端木夜,在你心裡,我比你的命還重要,是不是?
木夕夕頓時心底恍然,已隱隱猜到了事情的經過。端木夜是被黎巧兒騙去的,若打電話的是裴俊凡,端木夜就算心急救出黎巧兒也必然會防備。可打電話來的若是哀傷哭泣的黎巧兒,以端木夜的性格,絕不會懷疑。獨自進入黎巧兒家中,卻被黎巧兒和裴俊凡聯手設計。
切!看來什麼因為會見重要客戶而不能陪她去產檢,全部都是騙她而已,這個重要客戶就是黎巧兒吧。
黎巧兒還在幽幽說著諸如那樣的你,只是我的,忽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尖銳而悲愴:可是,木夕夕一來什麼都變了。端木夜,我看著你吻她,我很不開心啊!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端木夜,你居然讓她懷了你的孩子?端木夜,你看到了嗎?我的心在滴血!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明明是我們先相愛的,明明她才是第三者,為什麼你還要那樣吻她?為什麼你要讓她有了你的孩子?端木夜,為什麼?
端木夜歎了口氣,低聲道:巧兒,對不起,你就當是我負了你。你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將來總能找到更好的人。
我不!我偏不!黎巧兒瘋狂地搖頭,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異樣鮮艷的紅暈,彷彿有誰將血染上她雙頰。她泣聲喊著:我只要你!端木夜,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巧兒,別鬧了。端木夜走前幾步,提高了聲音喝道:任何事都不可能重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端木夜忽然頓了頓,回頭看了木夕夕一眼,眼底繾綣流連的悲傷和深情讓她忍不住微微顫抖。
他一字一句,彷彿不是在教訓黎巧兒,而是陳述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如果後悔,就努力爭取,如果絕望,就鬆手放棄,但無論如何,都不要指望時光能倒流。因為時光,是這世間最無情的東西。它會帶走感情,帶走悲痛,帶走眷戀,徒留下……醜陋的傷痕。
手掌輕輕撫上時不時抽痛的肚子,木夕夕閉起眼,只覺說不盡的哀傷。時光,它留下了不該留的,帶走了不該帶走的。她和端木夜,還有這個孩子的未來,到底是什麼?
如果沒辦法回去……黎巧兒平靜悅耳,甚至帶著幾分詭異笑意的聲音忽然傳入木夕夕的耳中,如果沒辦法回頭,那就讓我們都重新開始吧!我們三個……重新開始,公平競爭。
木夕夕猛地睜開眼,對上黎巧兒含笑嫵媚的眼,她帶著最美麗燦爛的笑容看著自己,蒼白的唇一開一合: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搶走端木夜!
夕夕!!快讓開!端木夜驚惶地大叫,耳中聽到砰砰兩聲巨響,木夕夕條件反射地往後退走,身體後仰,只覺臉頰劇痛,幾縷髮絲落了下來掉在衣服上,竟是千鈞一髮之際避過了一枚子彈!
木夕夕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忽覺腳下一空,只聽端木夜用沙啞的聲音吼著她的名字。而她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竟已凌空墜了下去。木夕夕忘了,剛才他們正要乘吊籃下去,她已在廢樓邊緣。
木夕夕能感覺到手腕上被劇烈拉伸的痛,全身都在半空中來回搖晃著,抬眼只見端木夜一手拉住吊籃的掛繩,一手緊緊拉住她。本就傷痕纍纍的手臂傷口破裂,血將他白色的襯衫染得鮮紅,恍如在夢中,一片山花爛漫的紅,淒艷的紅。
九個月身孕的木夕夕已經有130幾斤重,她只覺臂彎被吊得快沒知覺了,端木夜自然只有更痛苦。孫亞齊就在下面,不知可有採取什麼措施救他們。但眼下最大的問題卻是,白衣飄飄,美如天仙的黎巧兒正緊握著手中的槍,將槍口對準了他們。
木夕夕忽然聞到很濃烈的血腥味,一抬頭驚得幾乎尖叫出聲。只見端木夜拉著她的手臂不知何時竟被染得血紅,鮮血一滴滴從空中落下,有些順著手臂淌下來,不多時便浸透了他整隻手掌。那油膩無力而又猙獰的感覺,彷彿只要木夕夕一動,他就再也沒辦法拽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