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愛上你,也許只是看到你的那一個瞬間,忘記你,卻要用盡我整整的一生。上天待我,何其不公,我卻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遠也不能從你的陰影裡逃出去,你就像是蠱,沾上了,就是一生的糾纏。
少年相遇,卻不相知,原來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親手劃開的——
BY 葉痕
葉痕回過頭,就看到平之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天天和秦少偉臉色嚴肅而凝重。
平之說:「零帝,我們已經頂不住了,我會裝成你的模樣引開他們,然後你順著餘下所有死士們殺出的道路從後院離開,只要你在,冰島就會東山再起。」
「你裝成我?」葉痕濃眉一蹙,誰不知道,這要冒著多大的危險,幾乎可以等同於主動送死。
平之堅定的點點頭:「我一定會替你引開這些人。」
「零帝,走吧,如果連塔拉基也來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秦少偉瞭解葉痕的性格,知道他並不是臨陣逃脫的人,但現在這個時候堅守絲毫沒有意義,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人都死了,什麼都免談了。
葉痕扭頭看著窗外那只斷了的鞦韆,彷彿看到她站在鞦韆旁,一臉的惋惜與失望,她轉過頭不滿的朝他說:「葉痕,你怎麼能讓人弄斷我的鞦韆。」
是啊,他怎麼能讓人弄斷了她的鞦韆,如果她回來了,看不到鞦韆了,一定會傷心吧。
他現在要找到她,把她帶回來,其它的,似乎都不重要了,這江山,這天下,拱手讓人了也罷。
葉痕走過平之的身邊,揚手在他的肩上輕拍了一下,語帶感慨的說:「你果然比林近楓忠心多了,我沒有看錯你。」
平之笑了一下:「我一直都不會背叛零帝,死也不會。」
現場的氣氛似乎有些壯烈,但葉痕卻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多少動容,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平之隨後將風衣的領子豎了起來,他本來就同葉痕身高相差不多,長相同樣俊美,此時戴上墨鏡的樣子真的就同他像了七八分。
他帶了幾個人繞到後院,行走的時候故意引來別人的注意。
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是在代替葉痕去死,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他真的要負了小天,他答應過她,完成這件事後,就會帶她隱居村莊,過著平凡夫妻的生活,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想起她還在窗前等待他的落寞身影,心中就像是被人掏去了一塊,有大股的風灌進來,涼透了四肢百骸。
小天,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說,我以為你是知道的,有多少次,我都想跟你開口,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直到現在,我終於沒有了這個機會,但是我的身體沒有忘記,我的靈魂也沒有忘記,在那些擁著你的每個日夜裡,我都會對著你默默的說,我愛你,小天,我愛你!
他在心裡像是默念著自己的遺言,只是她聽不到而已。
前方忽然躥出許多人來,其中有認識葉痕的人喊道,「葉痕,葉痕在這裡。」
他低著頭大步的往前走,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
而葉痕一行人殺出重圍終於到達了別墅的後院,從這裡出去後就是後面的九鼎連山,逃進山裡躲避敵人就容易多了。
一連串的槍聲從遠處傳來,正是平之逃走的方向,走在最後的天天忽然定住了腳步,有什麼東西在心裡像是玻璃一樣的碎開了,她想起昨天晚上他們的熱烈纏綿,她想起今天早上,他帶著微笑說的話,他想跟那個女孩雙宿雙棲,過平凡夫妻的生活。
他的笑帶著清晨的陽光,美好的簡直讓人眩暈。
「天天,小心。」秦少偉回過頭就見她在發愣,而在她的身後,兩隻槍口正對準了她的背心。
等她反應過來的同時,槍聲響起。
兩枚子彈穿透了她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她依然是站著的,手摸向胸前翻滾而出的血液,手上的生命線被淹沒了,她知道,她的預感一向很準,她終於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平之……等我……」天天嘴角綻開一抹鮮艷的笑容,在秦少偉擴大的瞳孔裡慢慢的倒了下去。
「天天。」秦少偉忍痛低吼一聲,回頭看向葉痕,只見他神情複雜,眼中滑過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哀傷,秦少偉一直認為,葉痕對這些人是沒有感情的,可是他這抹哀傷又是為了誰。
秦少偉舉起手槍擊斃了殺了天天的兩個人,護在葉痕的身前大聲喊道:「零帝,你先走,我在這裡掩護你。」
葉痕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為了我付出生命,值得嗎?」
秦少偉咬牙笑道:「不管別人怎麼認定你,但是你對我有過一飯之恩,就憑這份恩情,我就可以為你賣命一輩子。」
「一飯之恩?」葉痕默念著這句話,在他三十年的生命裡,他第一次正面的去瞭解了這句話,平之和天天都是為了這一飯之恩,所以,他們甘願為他捨命,他對他們不過是利用而已,他們應該知道的吧,即使是知道,依然還可以為了報恩而死。
他突然笑了起來,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有趣極了,他不需要他們報恩,他只要他的沫沫,只要她。
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更不能沒有她。
「零帝,走吧。」子揚看了秦少偉一眼,說道:「保重。」
秦少偉一個人一把槍的守在原地,很快的就被衝上來的人群包圍,他丟掉已經打空的手槍,毫無懼色的說道:「開槍吧。」
數把手槍一起對準了他的身體,就在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聲音急促的說:「住手。」
這麼熟悉的聲音,他沒想到會再一次聽到。
睜開眼,林近楓正大步的向他走來。
秦少偉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失聲叫道:「林。」
「少偉。」林近楓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副視死如歸的精神,是不是可以追你一個烈士的稱號?」
秦少偉一個苦笑:「今天落在你的手上,我認了。」
「你以為我會殺你?」林近楓挑著好看的眉毛,臉上的紋身也跟著跳躍了一下。
「你是槍爺的人,我是零帝的人,我們水火不容。」
「可是,你已經放下槍了。」林近楓的目光掃過他空空的手:「我不殺棄械投降的人。」
林近楓無法忘記,當初他偷偷去見秋沫被零帝發現,關在後面的屋子裡等待處罰,是秦少偉故意丟下鑰匙放走了他,如果沒有秦少偉當初的仗義相救,也許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這份大恩大德,他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記。
「林,我不會投降的。」秦少偉正色說。
林近楓笑道:「出了這裡,投不投降就隨你的便了。」
秦少偉感激的一笑,然後正色說道:「我有一個非分的請求。」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說吧。」
「我想把兩個同伴的屍體帶走,畢竟,我們一起共事了這麼久,我不想看到他們暴屍荒野。」
林近楓臉色一肅,眼中似乎染上了淡淡的哀傷,「你是說平之和天天?」
秦少偉點點頭。
「好。」林近楓扯出一抹苦笑,天天和平之跟他也是舊相識,只不過當初大家不屬於一個團體,所以交集並不多,他被抓回冰島的時候,還是這兩個人一起出的手,只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都聽命於葉痕,他也從來沒有記過誰的仇。
「少偉,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林近楓關心的問。
秦少偉看了眼硝煙瀰漫的別墅以及殘缺不堪的戰場,搖搖頭:「不知道。」
他的確是不知道,一直以來,他就在替葉痕打理白道的生意,突然間什麼都沒有了,他便覺得一籌莫展。
「其實你是做生意的材料,不做這行可惜了。」林近楓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數額不小的支票遞給他:「我知道讓你跟我一起跟著槍爺,你也不會同意,所以,這個你收著。」
他知道今天這場仗,一定會遇到秦少偉,所以,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林,這是……」秦少偉看著他手中的支票,猶豫著遲遲沒有接。
「這算是我借你的,用這些錢去做你想做的事,以後,慢慢還我。」林近楓笑著握著他的手說:「我們永遠是好兄弟。」
他眼中的神情是那樣真誠,帶著暖暖的感動,秦少偉忽然就想起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時光,他們坐在街頭喝得酩酊大醉。
他接過林近楓手裡的支票,笑說:「好,支票我收下,你就等著我來歸還的那一天吧。」
他往前一步,擁抱住林近楓,眼中泛起一絲不捨與無奈,拍了拍他的後背說:「兄弟,珍重。」
送走秦少偉後,林近楓踩著滿地的倉夷進入到別墅內,鼻腔裡充滿了濃濃的硝煙味,每走一步,連樓體都像是跟著晃動了一下似的。
一些名貴的畫作七零八落的散開在走廊裡,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這裡曾經的繁華與威嚴。
邁過這些障礙物,他走進一個不大的房間。
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他的人和炎天洛的人都在尋找葉痕的下落。
環顧著這間屋子,裝飾的典雅素淨而又簡潔大方,床頭還放著一套疊好的睡衣,是她喜歡的米白色。
這一定是秋沫曾經的房間,她在這裡生活過。
林近楓走到床頭,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穿過的睡衣,就像是撫摸著她一樣,眼中充滿了溫柔蜜意。
他躺在她曾經睡過的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想像著她睡在這裡的時候的想法與表情。
他想起他們曾經租住的那個小屋,房間不大,他睡這邊,她睡那邊,半夜回來的時候,總有一碗熱飯等著她,推開房門,她的睡顏便是最好的撫慰,彷彿所有的疲憊與煩惱都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林近楓正躺著,忽然覺得枕頭下面似乎放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
他起身將枕頭拿開,就見下面壓了一個破碎的相框,而相框裡有一朵用枯萎的花朵做成的標本,他將相框翻過來,就見暗黃色的紙殼上工整的寫著一排娟秀小字:我在等待一朵真正的木蘭,如同等待一個奇跡,木蘭花開的時候,你是否依然還在那裡。
這句充滿了濃濃思念的話並沒有說明是寫給誰的,但林近楓感覺,應該是寫給送她這朵花的人。
「林。」索菲婭忽然出現在門口喊他。
林近楓急忙將那相框塞到風衣裡,然後站起來說:「什麼事?」
「到處都找不到葉痕,我想,他是跑掉了。」索菲婭無奈的聳聳肩:「這算不算是放虎歸山?」的確,以葉痕的能力,他早晚會東山再起,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我想,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派人繼續尋找,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而且,要盯著冷肖,他這個人向來陰晴難測,我怕他會再轉過頭來找我們的麻煩。」林近楓走到索菲婭面前,語氣沉靜的吩咐。
索菲婭微笑著摟著他說:「林,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初見的林近楓,渾身上下充滿了痞痞的氣息,玩世不恭,笑傲江湖,可是現在的林近楓,沉穩大氣,滴水不露,看來,槍爺要把他選成接班人,這個決定真是正確極了。
林近楓沒有推開她的手,他的心裡在想著另外一個人。
當初逃離冰島的時候,他答應過她,他要變強,強到足夠對付葉痕的時候,他會回來帶她走。
他自認還沒有成長到那樣強大,這一次的成功,也是因為有冷肖和炎天洛的配合,他要學習和經歷的東西還有很多。
只是,他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踴躍的決心,因為這一切對他來講都已經失去了意義,他變強只為她,可是她終於還是不能回到他的懷抱,因為她愛的人自始至終只有冷肖一人而已。
同時,冷肖一夜未眠,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楓丹別墅的方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的腦中卻漸漸的浮上一副火焰滔天的畫面,在跳動的火焰裡,燃燒的是誰的歷史,吹散的又是誰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