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洛將門關上,伸手將木板床上的灰塵彈了彈,屁股剛坐上去,只聽卡的一聲,床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他跳起來罵道:「這他媽的什麼破玩意。」
他在這邊跳腳,冷肖則走過去將那把武士刀拾了起來,他用衣袖蹭去上面的灰塵,左手握著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抽。
幽幽的白光迸射而出,刀身上倒映著他的影子。
無可否認的,這是一把好刀,卻不知道為什麼經年累月的放在這裡無人問津。
多少年過去了,這塊貧民窟依然還是原來的樣子,人們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他靜靜的凝視著手裡的刀,不知不覺就想起來小時候的自己。
五歲的時候,他被人販子拐賣,然後賣到了這個島,當時這個島的主人還叫卓恆,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
他最開始的工作是加工罌粟,把成品白/粉裝進標有規格的口袋然後封好包裝。
幹這個工作的幾乎全是兒童,他們來自世界各地。
他們每天的工作時間是十五個小時,只有幾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吃飯的時候,工頭會把裝有稀飯的大桶搬到廠房裡,這些孩子便會像一窩蜂似的衝過去,他當時個子小,力氣也不夠,所以總是搶不到飯,連續幾天下來,已經餓得快昏死過去了。
「你來自中國?」那天依然是無飯可吃,冷肖頹喪的坐在工廠外面發呆,突然一個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坐在了他身邊。
一樣的黃皮發,黑眼睛,讓他平白就產生了一種親切感。
男孩遞給他一個饅頭,「給你的。」
他看了那男孩半天,像是在探究他的目的,在看到他眼中的坦然時,一把將那個饅頭搶過來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我叫葉痕,很高興認識你。」他向他伸出手。
冷肖一邊吃著饅頭,一邊與他握了握手。
葉痕笑起來,陽光落在他的眼角,將他襯托的越發清秀。
從那以後,每當吃飯的時候,葉痕就會帶著他衝到第一排,迅速將饅頭塞到衣服裡,褲兜裡。
連續幾次之後,別的孩子明顯產生了不滿與牴觸情緒,冷肖問他:「這樣沒事吧?」
「沒事。」葉痕晃了晃手裡的饅頭,「只要有吃的就行,冷肖,你要記住,無論多麼艱苦,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晚上下了工回宿舍休息,幾個男孩將兩個人堵在路上。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雖然最後被打得很慘,但是也沒有讓對方佔了便宜。
葉痕下手狠辣,如果不是他攔著,他只會生生的把人打死。
兩人最後帶著滿身的血回到了住處,別的孩子看見了都重重的嚥了口唾沫。
「以後想要有飯吃,就跟著我。」葉痕站在木板床上向那些孩子宣佈。
於是,他們結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幫派,在這個幫派裡,葉痕是老大,他是葉痕的兄弟,所以位置僅次於葉痕。
他不知道葉痕的父母是誰,他好像是個孤兒。
而他有父母,有弟弟,他時常會想念他們,做夢都想離開這座地獄。
自從成立了幫派之後,他們的日子過得開始舒服起來,其它的孩子都很懼怕他們,所以不但每天兩餐可以吃得很飽,幹活的時候,他們的那一份也自然會有人幫著做。
閒下來的時候,他便常和葉痕跑到宿舍後面的熱帶雨林玩耍。
「冷肖,你想離開這裡嗎?」葉痕坐在岩石上,望著下面正在水裡光屁股撲騰的男孩。
「想。」冷肖想也不想的回答。
「想離開,我們就要變強,只有我們足夠強大,才能擺脫這裡。」葉痕望著遠處層巒迭嶂的群山。
「怎麼變強?」
「鍛煉,從明天開始,我們每天都要繞著這一大片森林跑十圈,從這裡游泳到對岸十次,爬上對面的山峰十次……」葉痕望著冷肖問:「能做到嗎?」
冷肖使勁點點頭:「能。」
這樣堅持了五年,少年的身體正在強壯的生長,等冷肖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一副強健的體魄,而他與葉痕的友誼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根深蒂固。
冷肖一直像崇拜哥哥一樣的崇拜著葉痕,總想著有一天,如果他們能逃出這裡,他會跟葉痕一起闖出片不一樣的天地。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五年後的第三個月,也就是這個島的主人卓恆來毒品加工廠視察的那天,冷肖正在生產線上幹活,忽然葉痕走過來拉了他一把,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便跟了過去,誰知道他把他直接帶到了卓恆的面前,然後對卓恆說,他要做他的打手。
當時卓恆身邊的人聽了之後都在哈哈大笑,只有卓恆一個人瞇起眼睛打量他們。
「小子,牙還沒長齊,就想當打手。」他身邊一個大漢想要教訓他們一下,揮起拳頭就向葉痕砸了過來,葉痕伸手一擋,竟然擋住了大漢的攻擊。
在場的人都十分驚訝,特別是卓恆,他看到了葉痕眼中那抹野性的光芒,讓他突然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大漢的招式被一個小毛孩子接住,他當然是不死心,於是連連打出重拳。
葉痕雖然厲害,但是畢竟才只有十三歲,很快的,他就不是那個大漢的對手,大漢將他一把按倒在身下,順手撿起身旁的一把鐵錘向葉痕的腦袋上砸去。
看傻了的冷肖此時終於反應過來,他大叫一聲衝了過去,從大漢的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然後朝著大漢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滾燙的血液噴了他一身一臉,他怔怔的看著沾滿了血的手,以及兩眼凸出,當場氣絕的大漢,嚇得跪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卓恆將眼光從葉痕的身上轉到冷肖的身上,然後對著手下吩咐:「一會把這兩個小子帶到我那裡去。」
他的人陸續的撤走,工廠裡只剩下躺在地上的葉痕,以及跪在那裡的冷肖,剩下的孩子嚇得縮在角落裡,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葉痕才從地上坐起來,用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朝著冷肖說:「過癮嗎?」
冷肖從血霧中向他看去,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殺人,那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他不想讓葉痕死,他要保護他,他們要一起逃出去。
葉痕拍拍他的肩,安慰的說:「好兄弟,我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來到卓恆身邊後,卓恆像對待島上的其它人一樣,給他倆取了代號,葉痕的代號是零,而冷肖的代號是ZERO。
不過,葉痕認為接近卓恆是他們的出頭之日,卻沒想到是在向噩夢更近的邁出了一步,表面英俊的卓恆竟然是個虐童癖的患者,而他當初看中葉痕和冷肖,並非是看中他們先天的戰鬥素質,而是看中了兩個人的相貌。
他破格的收兩個人為徒,表面上看是教他們功夫,其實在背後,他以虐待兩人為樂。
被脫光了扔在帶冰渣的冷水裡泡,被吊起來毒打,跑過鋪買釘子的小路,這都是他最喜歡幹的事。
而且他似乎對葉痕更『情有獨鍾』,有時候,他只是讓冷肖在一邊看著,看他怎麼虐待葉痕。
冷肖實在忍受不住,竟然撲到卓恆的身上想跟他同歸與盡,結果被卓恆打到吐血,腦子也受了重擊,就在那個時候,他的腦中被打出了一塊淤血,而這塊淤血便是他以後失憶忘掉秋沫的原因。
一個月下來,兩個人的身上都是傷痕纍纍,慘不忍睹。
冷肖發現葉痕變得越來越沉默和嗜血,他白天發了瘋一樣的練功,做他對手的人往往到最後都會被打成殘廢,然後晚上再去被卓恆折磨,就這樣週而復始。
那天,冷肖給他的傷口上藥,他忽然問:「ZERO,你為什麼而活著?」
冷肖想了想:「為我的父母和弟弟,你呢?」
「以前我是為了自己活著,現在我活著只有一個目的。」他的眼中閃過殘忍的光芒:「殺了卓恆。」
冷肖的手一頓,他不是不知道卓恆的勢力有多大,他可以買下整個島來做軍火和毒品生意,手下更是多得數不勝數,而且他本人武功高強,想殺他談何容易,但是長久以來備受折磨,他也早對那個人起了殺心,他雖然教他們功夫,教他們寫字畫畫,但是,他的心中對他只有恨,無邊的恨。
於是他堅定的說:「讓我們為了這個目標共同努力。」
他們拿出一碗酒,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碗中,兩個少年以血盟誓:結兄弟,殺卓恆。
冷肖十四歲的時候,葉痕十七歲。
此時的兩兄弟已經是冰島上人人畏懼的殺手,除了卓恆之外,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表面上看是卓恆的左手右臂,其實兩人卻在暗中密謀如何殺掉卓恆。
他們背地里拉攏了許多對卓恆存有怨言的人,也包括曾經在毒品加工廠一起工作的那些小孩子,只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長成了大人,葉痕答應他們,只要殺掉了卓恆,他就會放他們自由,讓他們回到自己的故鄉,於是這些人對葉痕死心塌地,忠心跟隨。
他們的隊伍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壯大,一場血雨腥風的起義即將拉開帷幕。
終於,機會來了。
卓恆這天要回老家探望妻兒,身邊只帶著冷肖和葉痕。
卓恆對於冷肖和葉痕還是很信任的,因為他在兩人成人之後便不再折磨他們,反倒對他們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好,在冰島上,他把多數事務都交給兩人去處理,就連遺產都有一部分是分給他們的。
私下的時候,他喜歡稱葉痕為大兒子,稱冷肖為小兒子,而葉痕和冷肖也會喊他一聲乾爹。
所以,卓恆一直認為,他們也像自己喜歡他們一樣的喜歡自己。
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的時候,卓恆要到甲板上曬太陽,葉痕給他撐了一把陽傘,擺了果盤,他站在圍欄邊看風景。
那天的天很藍,有海歐在海面上低旋,那天的風很涼,拂過衣衫,衣襟飛揚。
葉痕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冷肖,朝他點點頭。
下手的機會到了。
「乾爹。」葉痕忽然走到他眼前說:「你看那邊的小山,很漂亮吧?」
卓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嘖嘖的讚道:「漂亮,漂……」
就在最後一個字符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一把淬著毒液的匕首從身後狠狠的插入了他的心臟。
卓恆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轉過身看著面前兩個容貌清秀的少年,抬起手指著他們說:「你……你……你們……「
「永別了,干……爹……」葉痕在冷肖的基礎上又補了他三刀,刀刀要害。
卓恆在一臉的吃驚與絕望中倒了下去。
兩人將他的屍體扔進大海,開著船返回了冰島。
回去後,他們帶領手下的弟兄強佔了卓恆的兵工廠,毒品加工廠,府邸,屬於卓恆的時代在那面象徵著永生的旗幟倒下後而宣佈結束。
那夜,他們大杯大杯的喝酒,無比的暢快。
冷肖冷靜下來的時候問一臉笑意的葉痕:「我們什麼時候走?」
「走?去哪裡?」葉痕笑瞇瞇的問。
「你不是說殺了卓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裡嗎?」冷肖皺起眉頭。
葉痕拍了拍他的肩,貼近他的耳邊說:「ZERO,真正要離開的只有你……」
「什麼意思?」冷肖望著葉痕那張完美的俊臉,他幾乎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葉痕這話裡的意思。
「我已經對外宣佈,是你背叛了卓恆,在海上殺了他,而我要替大家履行正義,親手殺了你,這樣的話,那些卓恆的舊部才會對我死心塌地。」他喝了口酒,摟著冷肖的肩膀,眼神迷離的繼續說:「可是,我們兄弟一場,我不想殺你,所以,在被他們追殺之前,你走吧。」
冷肖冷冷的看著此時的葉痕,這個當初給了他一口飯吃,教他如何變強的男人,他的好兄弟,他的好哥哥,沒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他,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把他當成棋子,只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他突然覺得可笑,原來他為他可以撇棄生死的決心竟然是這麼的愚蠢。
冷肖奪過他手中的酒潑到了他的臉上,然後將碗一摔為二,「我們當初滴血結盟,現在摔碗為誓,我冷肖與你葉痕,從此之後,恩斷義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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