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放下電話,轉頭膽顫心驚的看著旁邊沙發裡身材修長的男人。
「零帝,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做了。」
沙發半明半暗的陰影裡,他如親臨凡間的尊者,那指間的一抹猩紅像一隻洞悉世事的眼睛,一閃一熄間,俱是陰森。
只露出一半的唇角勾起一個致命的邪笑,冷冽的聲音迴響在不大的房車內。
「林,好久不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鐘緩緩的指向兩點半。
林近楓搭了一輛出租車向DCT碼頭行去,這將是他的最後一筆交易,這筆交易做成後,他就攢夠了十萬塊,到時候,他就會為她治好眼睛,還她光明。
而秋沫一晚上都在做噩夢,最後一次驚醒,渾身上下都是冷汗,她拿過水杯喝了一口,用手機看了下時間,兩點半。
不知怎的,莫名就是一陣心悸,心臟跳動的速度似乎要衝出心口。
林近楓的床上鋪得很整齊,這個時間,他應該才下班。
陽台上的那件T恤被重新洗過,晃晃蕩蕩的飄動著,她本是無意的一瞥,卻發現陽台吊頂上的一塊似乎鬆動了,有什麼東西正從裡面露出一角。
她視力不好,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等她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張報紙的半邊。
誰會把報紙放在天棚上。
秋沫拿來椅子,踩在上面很輕鬆的就將吊頂扒開,她從裡面將那一包報紙包的東西取出來,然後在燈光下層層打開。
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白花花的票子,她數了一下,整整有五萬塊錢。
他們家裡怎麼會有五萬塊錢?
她的腦子迅速轉了一圈,能把這筆放在這裡的只有林近楓,可他是從哪裡弄來的,而且似乎還不想讓她知道。
她突然想起他以前是幹哪行的,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不會是發現了那個診斷書然後去重操舊業了吧?
越想越心急,秋沫急忙抓起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還好,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林近楓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把窗戶開到最大,風灌進來,他的頭髮隨風飛揚。
「近楓,你在哪裡?」
「今天加班……」林近楓沒想到這個時候秋沫會打電話來,同時,他也隱約覺得她可能發現了什麼。
「我不管你在哪裡,我要你現在立刻回來。」秋沫從來不曾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她心中又急又氣,更多的是擔心,那條道她不是沒看葉痕走過,有多黑暗,有多殘忍,她怎麼會不清楚。
「沫沫,我真的有事……」
「我不管,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她使出最後的殺手鑭,恨不得立刻就朝他狂奔去,可惜她沒有翅膀,沒有法術,有的只是乾著急。
「沫沫,別任性,兩點了,你怎麼還不睡覺,藥吃了嗎?」他關切的話語聽著她一陣心酸,她捧著電話,幾乎是祈求的哽咽:「近楓,我求求你,別去好嗎?我知道你在幹什麼,但是太危險了,我寧願自己做一輩子的瞎子,也不想讓你出事。」
她已經欠他太多了,多到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不夠償還,她怎麼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鋌而走險。
林近楓心裡歎息一聲,他千小心萬小心最後竟然還是被她發現了,但是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了她的眼睛,為了他們以後的生活,他早就下定決心再冒這最後一次險。
怕因為她的聲音和眼淚而心軟,他對著電話輕輕做了個親吻的動作,柔聲說:「沫沫……我愛你。」
而在秋沫的電話裡,她聽到的只是他最後兩個字『沫沫』,然後通話就被掛斷了。
林近楓望著窗外,午夜的城市帶著少有的安靜,比起白日的喧囂,就像一個聚會,突然散場了一樣,變得冷冷清清。
路燈的影子在他的臉上一一掠過,他的記憶又回到那許多年前。
跟冰島的許多孩子一樣,他一邊訓練,一邊還要參加文化課的學習,可是因為訓練太累,他上課的時候多數時間是在睡覺。
直到有一天,她像一隻小鳥一樣趴在窗戶上往屋子裡望。
金色的陽光透過縫隙,灑在褐色土地滋生的小草上,她的身後有翠綠翠綠的葉子,她穿白色的裙子,扎兩隻翹辮子。
她好奇的看著前面講課的老師,然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正睡得淌著哈喇子,此時被她一瞅,趕緊用袖子抹了一把,然後朝她痞痞的一笑,那時候,他們已經認識了,只不過她不太喜歡說話,多數時候,他在講,她在聽。
他有一個每天必須實現的目標,那就是能夠逗她笑一下,因為她笑起來比那世界上最絢麗的風景還要好看。
她被他笑得臉一紅,趕緊從窗前走掉了。
他從後門偷偷的溜出去找她,就看見她坐在香樟樹的鞦韆上,輕輕的蕩著,那隨風飛舞的白裙像一隻翻飛的蝴蝶。
他頑皮的繞到她身後,然後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嚇得尖叫起來,兩隻雪白的小手緊緊的抓住鞦韆的繩子。
他在她身後哈哈大笑,得意的看著她嚇得慘白的臉。
她生氣了,踩著小碎布往前走,他追上去問:「喂,你怎麼不上課呢?」
她不說話,加快了腳步。
他一急,從後面想拉住她的肩膀,可是卻不小心拽下了她連衣裙的帶子。
她像被人看到了忌諱,拉上裙子,飛速的跑開了。
而他則怔在原地半天沒有挪地方,他看得很清楚,在她美麗的蝴蝶骨下面有一隻冰雕的紋身,而那紋身是零帝所屬品的象徵。
她……她竟然是零帝看中的女孩。
林近楓想到這裡,心酸的揉了揉眉頭,本來以為她擺脫了零帝的禁錮,自己就有了機會,可是半途又殺出一個冷肖,雖然她從來沒有說過,但是他比誰都清楚,她愛那個男人,愛到了骨髓裡。
出租車在DCT碼頭的不遠處停下,林近楓付了錢後打開車門。
夜晚的海風帶著一股鹹腥味兒撲鼻而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著面前一排排安靜的集裝箱像是許多參差不齊的小樓,在夜色下叢叢聳立。
他抽了支煙,將煙頭扔到腳底踩滅,邁開大步向約定的地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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