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似是有所感應一般的睜開了眼,「太醫來了嗎?」見是明月,重陽從嗓子裡擠出句話來。
「太醫?胡太醫?」明月輕輕笑了笑:「皖蘇姑娘去請了,娘娘不必著急。」
重陽點了點頭,「去幫本宮倒杯水來。」她勉強著撐起身子來,口乾舌燥,難過的很。
明月又望了她一眼,仍是順從的過去,倒了杯水遞過來。
「奴婢有一事要與娘娘說。」
重陽端著杯子小飲了一口,聽了她這話,將杯子握在手中,抬眸望她。
「什麼話?」她道。
明月燦然笑了一笑,那笑容,天真無邪,與往日無異,卻偏偏到了最後,嘴角,勾起的,卻有些似笑非笑。
「娘娘就不好奇,為何皇上會得這那封信麼?」她走到案前坐下,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重陽為孩子縫製的肚兜,手指撫著上頭的虎頭像圖案,笑的,越發張揚。
重陽一頓。
她不是沒想過,那一日除了滿樓閣的人,再就是映雪與托婭知曉此事,但是這些人裡頭,無論是誰,要陷害她,她都是不願意相信的,是以,她逃避的不去想,但是如今明月提及,讓她的雙眸微微瞇在了一起。
「是你?」她有些不確定。
「怎麼會!」明月仍是笑:「我一個奴婢,怎麼能把信給皇上,我做的,不過是替著別人去映雪公主那裡跑了一趟,信鴿飛上天,能不能將信帶到,誰都無法預料。」
她說著,卻是拐彎抹角,不挑明,只讓重陽去猜。
心,倏然一沉,「你為何要這麼做?本宮一向待你不薄,難道,是因著上一遭與娉貴人起衝突的事?」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起旁的緣由了,明月點了點頭,「是呀,娘娘待我不薄,可是人往高處走,跟著娘娘,便是一輩子也只是個奴婢,任人欺凌,卻毫無招架之力。娘娘將我綁了去給娉貴人打,我不怪你,但是卻暗暗發了誓,一定要讓自個兒變強的強大,一定不會再讓人打罵。」
「是誰?究竟是誰許了你榮華富貴?」重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側著身子想要抓住明月的手,卻根本動彈不得,小腹,墜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勸娘娘還是省省吧,你如今的身子,能不動則不動。」明月輕笑著,一派無邪:「其實奴婢還是很佩服皇上的,怕娘娘這個孩子生出來真真兒不是他的,到時候失了顏面,便殺無赦,這樣的男子,才是帝王之才,夠狠,夠毒呢!」
她起身,笑意盈盈的望著重陽,卻是說著這樣狠毒的話,重陽一下子跌在了那裡,只覺一股熱流從下腹湧出,低頭一看,卻是一灘的血,染紅了她粉白的衣衫,有些猙獰。
身體很酸很累,似是有什麼在慢慢離開,她睜大了眼睛,卻只是徒勞,眼前是明晃晃的影子攢動,有溫熱的液體由著眼角落下,亦不知是疼的,還是心意所致。
皖蘇,是你回來了嗎?是胡太醫來了嗎?
臨失去知覺之前,她緊緊抓住了一雙手,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
*****
明月的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在皖蘇請了胡太醫來之後,慢慢退了出去,外頭晴天白日,她有那麼一瞬的恍然,卻隨即只是微微笑,她不能心軟。
「都辦妥了?」她順著小路走到御花園的假山後,早有人等在那裡,見了她,便稍稍閃出半個身子來,低聲問。
「自然,如今滿樓閣已經亂作一團,她的孩子,若是在藥物與刺激的作用下還能生存,那才是奇跡。」
「好。」那嬌柔的嗓音,隱在面紗下,看不到神色,只是那雙眸子,原本應是清澈無雙的,卻偏偏染上了一層的恨意,以及那若有似無的冷笑。
「事情已經辦妥,皇后再無翻身的可能,那娘娘答應我的呢?」明月扭頭望著她。
「放心,本宮決不食言,待皇上回宮之後,便將你進獻給他。」
「多謝娘娘。」
明月笑的燦然,一心做著妃子夢的女子,卻沒想到她的死期便是今日,她轉身要走,身後卻一閃了一道寒光,在她來得及開口呼救之前,脖頸之上,一涼,整個人便倒了下去,最後,入目的是那含了冷笑的絕世容顏,站在那裡,手中舉著一把匕首。
轟然倒地……
「果然是夠狠毒呢。」另一道聲音響起,比之之前的那女子嬌柔的聲音,更添了柔媚,慵懶的站在那裡,望著。
「無毒不丈夫,留著她,皇上回來問起,定然要惹出事來。」那蒙面女子方才將面紗扯了下來,一張絕世的容顏在日頭下搖曳生輝。
***
痛,生生的痛,身子好像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般的,每一寸都在疼,有什麼在慢慢抽離身體,想要抓卻怎麼都抓不住。
哭,好像有人在哭,是皖蘇麼?還是誰?這哭泣聲,為何這般哀婉?
又是誰握住了手,好溫暖的手掌,讓她冷冰的身子,稍稍有了溫度。
可是為何,為何覺得心中這般空蕩蕩的?身子亦是軟綿綿的,好像飄在半空中一般的,怎麼樣,都踏不上地面。
微微睜了眼,眼前人影攢動,努力瞧,卻怎麼都瞧不見容顏,只依稀見著燈光,火光…
她這是怎麼了?誰能告訴她?
「娘娘?」皖蘇的聲音低低傳來,似是不確定,只是輕輕緩緩的開口,卻是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