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走出了正殿,夜色卻是難得的好。
舉頭望去,只見天上一輪圓月,襯著薄薄幾縷淡雲。那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照在地上輕瀉縈繞,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美不勝收。
「後院是從這邊走的麼?」重陽低聲問。
待皖蘇點頭,兩人便一路走了過去,卻並不鬼鬼祟祟,反而是正大光明得走了過去,偶爾遇上匆忙趕往前殿伺候的人,見著重陽這身裝扮反倒不會多說。
後院卻是隱蔽在一片樹木之間,由皖蘇帶著,從一處門洞走了出去。
眼前卻是開闊的景致,不得不說,北辰放的後院是極為精緻的,不似前殿那般的豪闊,只有一排耳房,並排擺著。
皖蘇指了指一間燈火閃爍的屋子,道:「那二人便在那間屋子裡頭。」說著,蹙了蹙眉:「牡丹呢?不是叫她守在這裡麼?」
重陽望了一眼,方才彎腰將困擾了她一晚上的鞋子脫了下來,與皖蘇二人一步一步走到那門口去看看。
胳膊上卻陡然一股力道,生生阻止了二人的步子。
兩人對視一眼,下意識的要反擊,但是轉身的瞬間卻愣了一愣。
「芨?」重陽一訝,完全沒料到會在此處見著白芨。
她完全忘了自個兒現在的一身裝扮,是皇后,不是花滿樓也不是公子。
這一開口,便自覺失言,忙緘口不言,只拿眼打量著白芨的神色。
白芨卻一眼便認出了重陽身邊的皖蘇,目光在她臉上稍稍停留便轉向了重陽,滿是探究。
「你……」他忽的開口,臉上的神色千變萬化。
反倒是重陽更為淡然些,上遭在江南她便預備著告訴白芨她的女兒身,但是礙著事態緊急,便擱淺了,這遭在此相遇,又恰巧讓他看見她這身裝扮,也實在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於是淺淺一笑:「芨,見著本公子便是這般反應麼?」
白芨卻似是思索良久,冰封的面容已有最初的訝異,定格在了震驚上頭。
「怎麼是你?怎麼會是你?」他一把握住她的肩頭,厲聲問道,身上的薄涼氣息不覺散發出來,卻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重陽倒有些不解了,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也沒必要這般訝異,畢竟,他是泰山壓頂也能泰然自若的白芨呀!
「芨,有些過了。」重陽輕輕拍了拍他握在肩頭的手,聲音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白芨望了她平靜的面色一眼,卻似是有了符咒般的,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仰頭,清冷的眸子揚了一揚,望向比他目光還清冷的月色,心緒慢慢平靜。
「公子,是我過於激動了。」他抱了抱拳,沉聲說道。
重陽不疑有他,只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反問道:「那你呢?為何出現在這裡?」
白芨已然恢復不動聲色的面容,對著重陽的問題也只是怔了一怔,方才說道:「公子不是叫我查懿憐兒的身世麼,我來送信兒,趕巧翠紅樓全體出動,心想著該是有事發生,便跟著過來了。」
「那芨公子有沒有瞧著牡丹?」皖蘇上前問道。
白芨一頓,隨即搖頭:「沒有瞧見,想必是去了旁處。」
重陽不疑有他,於是對皖蘇道:「你去旁處看看,若是找著了,帶著來見我。」
待皖蘇走後重陽與白芨二人便去到了一棵松柏遮蓋下得亭子當中,重陽坐下,將鞋子穿好,抬眼卻不想對上白芨微蹙著眉頭看她。
重陽揚了揚眉:「怎麼這樣看我?」這樣一說,自個兒先『噗嗤』笑出聲來,「難不成你是想說我的女子扮相不如男子好看?」
白芨在她旁邊坐下,一雙黑眸卻是打在她的臉頰上,巧笑嫣然,卻不是他熟識的模樣,心底最深處深深歎了一口氣,他們二人的關係,也許要在今夜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而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怕一想會擾亂了行動。
「你怎麼怪怪的?問話也不答,想什麼呢?」重陽見他半晌沒有開口,只是眉頭越鎖越緊,於是開口詢問,一雙美目盈盈瞧著他。
「沒什麼,只是想著公子怎麼不問我查到了什麼?」他道。
重陽聞言勾著嘴角一笑:「原是在想這個,她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已經不重要了,倒是辛苦了你們去幫我查。咱們好容易才見著,不如敘敘舊,聊聊天,也不辜負了這皎皎月色。」
「她……」白芨開口,卻是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話來:「看來還是我來晚了些。」
重陽望了他一眼,見他欲言又止,也不再多說,只是轉去了旁的話來說。
卻是又絮絮叨叨聊了一會兒,白芨素來不善言談,今兒個更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重陽幾次開口詢問,都被他擋了回去,索性不再問。
正在此時,忽然從院子裡傳來一陣踢踏的腳步聲以及兵器碰撞的聲音,重陽眉心一挑,與白芨對視一眼,眉眼間皆是警覺。
順著火光瞧了過去,院子裡似是圍了不少人,陣仗浩大。
皖蘇從小徑飛奔過來,在重陽耳邊低低耳語了一番。
樹叢之中風聲漸起,唰唰作響,卻讓人心驚肉跳,重陽倏然起身,囑咐著白芨自個兒藏好,而她則是跟著皖蘇走了出去。
腦子裡自始至終只有皖蘇的那一句話,牡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