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蝶兒就在不知不覺中情根深種,兩人誰都把對方放在首位。倘若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或先結婚再進京趕考,會少了很多遺憾。
我帶著蝶兒的殷切目光離開了洛陽前往汴京,她只是在遠遠地看著我,不敢被我的爹娘知道她來宋我,沒有想到這樣的目光卻成了永遠的回憶。
同行的師兄弟中,有兩個比我年長,有一個跟我同年。四個人帶著四個小廝前往京城去了,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好不愜意。
「和弟,夫子看重你,你這次怎麼也要給我們爭口氣中個前三甲。」大師兄宋良打趣著我,我含糊帶過,不敢跟他們透露,我不能中前三甲,只能中個三甲外,做個士子就好。
「和哥哥總是比我們厲害,想來中個前三甲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風風光光的迎娶新娘,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夜,人生三境界得了兩,真是妙哉。」師弟高橋津津有味地說著,我心裡只能苦笑。
「和弟,一說到中舉之事,你怎麼悶悶不樂?」二師兄江水流看到了我的情緒不對,趕緊關心地問道,轉而提出自己的見解,「是不是擔心自己不能夠發揮出正常水平?這個不用擔心,你一定可以發揮正常水平的。」
「我沒事,謝謝二師兄。」我只會稱呼他為二師兄,叫他「江哥」「水哥」「流哥」都不會很好聽,他也不喜歡我們這麼叫他。
「肯定是擔心你那個小娘子了,和弟,想不到你會主動跟那個女孩子見面,不怕叔父知道了責備?也不怕那女子的父母瞧見了難為情,真是厲害。」宋良又開始打趣我了,他這個人,家裡有的是錢,京城又有一個當官的舅舅,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生活得很瀟灑。
「大哥就不要取笑了。」我不喜歡江水流總是拿蝶兒說事,在我心裡,她是不容別人包括我自己在內的人貶低的。
「呦!還懂得保護你未來娘子,說不得了。」江水流詫異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否則錯過了城鎮關城門的時間,只能夜宿破廟。」宋良看了看我們,步子不由自主加快。
「二哥,為什麼我們不僱傭馬車呢?這樣走下去走到猴年馬月啊!」高橋不樂意了,他今年才十三歲,由於學業優秀,夫子特意保薦他進京參加考試,說起我們幾個,經歷了大大小小的考試,好不容易才有資格進京趕考,其中的心酸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馬車趕路要繞過前面的兩座山,其中經過小城鎮,需要三天的車程,加上到卞梁起碼要兜一個大圈子。而我們只要攀過那座山,趕到山那邊的城鎮買馬車,路程縮短了不少。」江水流不愧是經常去京城的,這些路線摸得這麼透徹。
「可是,那山……」高橋看了看那挺拔的山峰,心裡別提多喪氣了!也難怪,他家歷代經營瓷器,生意興隆,人丁興旺,從小嬌生慣養慣了!
「收起你公子氣勢,好好走你的路吧!」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孩子就是容易膽怯,卻不知道後來,這話倒成了他們取笑我的日常用語。
這座山我們爬了差不多一天,到那邊山腳下的時候,我實在走不動了,斜靠在陳平的肩膀上直喘氣。
「收起你的公子氣勢,好好走路吧!」高橋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我張著嘴巴看他,活學活用?
「江公子,休息一會吧!我家少爺還沒曾走過這麼遠的路。」陳平把我扶在地上坐下,跑去跟停下來看著我們的前面四人。
「哈哈!收起你學子的驕傲,好好走路吧!」江水留搖搖頭,收起折扇指著我,宋良只是看著我不說話。
「陳平,過來扶本少爺。」我衝著陳平一喊,他只能跑過來扶我走。
這段路程注定是一個傷心的過程,我們走到一個名為「玉田」鎮的地方,城門關了!我成了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
「我們今晚住破廟吧!」高橋沮喪地看著城門自語,他的小廝立在旁邊擔憂地看著他。
「走,我帶你們去擠破廟。」江水流不愧是年長者,知道得特別多。
有一個破廟,不出奇,出奇的是這個破廟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學子?他們以最平常的眼神看著我們。
八個人擠在角落裡,連伸手的地方都沒有。
「各位仁兄也碰巧遇上城門關閉?」高橋詢問。
「城鎮裡的客棧比平常貴上三倍,豈是我輩可以負擔?」有個人義憤填膺地說。
「怎麼會這樣?朝廷不是不許苛刻學子嗎?」高橋不明白,我們卻知道,哪個時候,作奸犯科的大有人在,防不勝防。
「你們怎麼不說話?」高橋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回應,再次開口。
「橋弟,你還小,以後會明白的。」宋良把手中的乾糧遞給他。
「謝謝二哥。」高橋接過來就啃起來,陳平跟其他小廝開始拿乾糧。
八個人,幾十雙眼睛盯著真的不好受,看得出來,他們已經餓了很久肚子了!我們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吩咐小廝們把乾糧分給他們。
乾糧分完後,大家突然間就變友好了!還商量著怎麼樣去卞京。
一路上,我們買的馬車每輛捎上幾個人,好不自在,好不容易來到卞梁。
「我帶你們去我舅舅家吧!」江水流走下來後,給我們使了一下眼色,我們點頭,跟他們寒暄一會,直奔楊府。
「梁兄……」江水流不停地叫前面走著的一個少年。
「有事?」少年回過頭來,我們都被他的眼神嚇壞了,那麼冷咧,彷彿要把人凍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視。
「沒……事。」江水流訕笑。
「……」他沒有回答,只是回頭離開了。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冥冥有注定,我見了他,我最恨的人。
梁書仁,五年之後,我恨不得把他殺了!
「大哥認識他?他是誰?」宋良主動問。
「我舅舅家就在梁府的隔壁,小時候就認識他了,不怎麼熟悉。」江水流帶過就好。
楊府很大,楊夫人招待我們,楊大人出門辦事,半個月後回來。
躺在床上,我百感交集,沒想到,來了一趟京城,要去了半條命,以後怎麼保護蝶兒?騰地坐起來,我要跟江大哥學習拳腳功夫。
「你要學武?」江大哥懷疑地看著我,在我反覆說明真的之後,他勉強答應。
離秋試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他們三個想著怎麼高中,我想著怎麼爭個體面又沒實權的士子,士子除了發表一點意見,什麼權力都沒有。
一個月裡,我無數次聽到隔壁梁府有人在吹笛子,聲音悲涼又不大聲,難怪問他們,他們說沒聽到。從楊夫人口中得知,這個梁公子如今沒有了雙親,獨自一人撐著諾大的梁家產業也挺不容易,他才十八歲,我很同情他。
那天晚上,我本來想安慰他一下,順便結交他這個朋友。聽到笛聲的時候,我走到牆邊,翻牆,剛抬了個頭,脖子就被卡住了!
「你是誰?想幹什麼?」冷冷的聲音讓我忘了掉下去,「說。」我一哆嗦,手就鬆開了,沒有想到,他把我甩到了院子裡,疼得我。
「我是進京趕考的洛陽陳安和,剛才聽到公子吹笛,一時興致,想跟公子切磋一下。」我好言好語,說真的,我不怕他。
「你是洛陽人士,可曾聽過林風?」他緩和了語氣,後面是咬牙切齒,不知道他怎麼會恨林老爺。
「林老爺,洛陽數一數二的商賈,當然認識,他是個溫和的前輩,梁公子認識他?」我試探性地問。
「溫和?哈哈……」他不知道為什麼大笑,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他開口了,「這就是他給你們的感覺,我遲早要揭穿他偽善的面具。」回頭看了我一眼,又揮手,我飛回了楊府。
「啊……」我尖叫。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和弟,你的覺悟好高。」江水流恰巧從窗子裡看到我飛回來的身影,出來酸溜溜地對著地上的我說完繼續關門,連給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秋試那天,我們去的時候沒有說話,回來的時候搭拉著腦袋也沒有說話。
他們是擔心自己考不好,我那是累的,想太多了,能不累嗎?
等揭榜單要一個月,又是漫長的一個月,我們只好到京城結識朋友。
揭榜單那天,我們去到那邊,看到人滿為患,每個人都探著頭擠進去,我們在人海外徘徊,他們是擔心沒有名,我是擔心名太前。
「十三」會不會是個好數字,我鬆了一口氣,終於在三甲外。
「我二十……」高橋拉著我的手就是狠狠一掐,疼得我,「二哥三十六,大哥四十八,太好了,三哥你十三,我們都是士子了!」
我寫信回家告訴父母這一喜訊,並強調年前一定回去,我想著明年春天就把蝶兒娶回家,士子夫人,很體面的名號。
本來我是想寫封信給蝶兒的,只是不知道她認不認得字,想來是認得的,「祝君平安」四個字寫得很好,無意中,我摸摸荷包,心裡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