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年、三月十八
今天是我的三週歲生日,娘娘送給我一個碧玉小算盤,她說「無雙,好好學習,將來會有用處」,所以她讓我從今天開始學習珠算,從二一添作五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學這些東西,但我知道娘娘要讓我學我就要學,因為每當我不聽話的時候,娘娘就會看著我,像今天一樣流眼淚。其實我沒有告訴娘娘我不喜歡珠算,但我必須假裝很喜歡打算盤,具體原因我說不清楚,我還小,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娘娘,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為什麼別的小孩子都有爹爹呢?
一百八十六年六月初一
娘娘,今天有人罵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是野種,我真的沒有爹爹嗎……
一百八十七年五月初九
我不想跟其他小孩一起玩,我覺得他們都很傻,連上廁所都要大人的幫忙,能夠從一數到一百的小孩子都不多,其實我都能用小算盤打到一千了。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喜歡玩泥巴,還把身上弄得髒髒的,這是為什麼呢?
但是,娘娘,我想說,如果有個爹爹陪我玩泥巴,我想我也會去的。
一百八十八年二月二十五
凌晨5點起床,扎馬步,6點半,吃早飯。練習輕功兩個小時,練習劍法兩個小時。11點半,吃午飯。練字一個小時。然後開始練習繪畫,娘娘看著我畫了一所小房子,房子裡有三個人,娘娘摸著我頭問,房子裡的三個是誰呀?我說這是娘和我,還有爹爹,然後娘娘就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第一次看到娘娘哭得那麼傷心,雖然我知道娘娘都會在夜裡流眼淚,但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傷心過,所以我幫她擦去眼淚,說娘娘不哭。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有難過的感覺,可還是忍住了,我是個小孩子,可是不能做個軟弱的小孩,因為我是一個男孩子,男孩子是不可以哭的。
一百八十九年七月十二
上次生日的時候娘帶我去偷偷看了一位姐姐,我很喜歡她,不知道為什麼。我遠遠地看著她在一所很大很大的房子裡,穿著很漂亮的衣服,金光燦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我想跟她一想玩,可是娘娘不讓。我不明白,第一次想當個不聽話的孩子,可娘說如果我跟小姐姐一起玩了就不可以再跟娘娘在一起了,我想起以後娘都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生活,就打消了跟小姐姐一起玩的念頭,這一次,我一點兒也不難過,因為娘,她更需要我。
一百九十年三月初二
今天按照課程表閱讀一本書,其中有一句話很有意思:「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娘娘很喜歡這句話,認為很有道理。可是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兩個人相愛,不只是要長長久久的感情,還要朝朝暮暮的相守——
一百九十年九月初一
今天學功夫,跟其他孩子一起,很無聊的一件事情。
長老在林中空地上教大家拳腳,教的是一招擒拿手「托梁換柱」。長老口中指點,手腳比劃,讓大家跟著照學。只看了一遍,便明白了其中精義所在,但其他小孩子學來學去始終不得要領,為什麼?這並不難!
不是我不喜歡拳腳課,而是我覺得藥房裡那個畫滿經脈的假人對我更有用。我已經記住了人體所有穴道和骨骼分佈,我還擁有一盒銀針和一本《黃帝內經》,對於一個身處江湖的人來說,打殺是難免的,而人跟人的博弈中,最原始和最根本的差距在於身體,而非智商或者情商這類外在的因素,你要強大,必須學會保護自己的身體。
一百九十一年三月十八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日這天娘親總是會流淚,其實,我真的不想看到娘流眼淚。
一百九十二年五月十二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娘太過於善良,其實原本外間傳聞不管怎麼可怕,不管百花谷周圍有多少陷阱,還是有人能闖進來。對於這些闖進來的人,娘都會放了他們。每次那些誤闖進來的人都信誓旦旦地承諾不再進來,可他們一旦離開後,卻會帶著更多的人闖進來……
我從小就什麼都不怕,只怕娘會受什麼傷害。我會在娘放走那些闖進來的人的時候擔憂著他們會給這裡的所有人帶來災難,這種滋味很難受,現在更是如此……
我不喜歡這樣,有什麼辦法呢?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好辦法來,因為我還是個孩子,沒有真的長大。
一百九十三年九月十五
又有兩個人闖了進來,我沒有讓娘知道,悄悄的處理掉了,用的是治病救人的銀針。
一百九十四年七月初八
我又殺人了,兩個,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依然沒有讓娘知道,做這個,就跟小時候我學珠算看帳目一樣,很快就會得心應手。
一百九十五年三月初八
我知道了父親的存在,也知道了我並不是沒有爹的孩子。我可以不需要父親,可是我娘需要。
一百九十七年十月二十三
我去見了父親。
一百九十八年十月二十三
父親說可以離開,但是要等姐姐找到歸宿。
一百九十九年十月二十八
終於快十九歲了,今年娘的生辰,我將父親帶給了她。
而今日是最後一篇日記,我,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