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道通天地,博大精深!」徐半仙看到趙發敬獻的錦旗大喜過望,「我真是受之有愧啊,不敢當啊……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徐半仙從沒受過這樣的讚譽,這面錦旗將是他最好的廣告,這次成功將成為他吹捧術數的資本。
「你是貨真價實……不……您是名至實歸……名副其實……」趙發盡力挖掘著自己的詞彙庫,讚美徐半仙,實在找不出什麼恰當的詞語,最後只好實話實說,「您算的真準,我家閨女的事,真是步步落在您的掐算裡……按您說的做,我們抓緊時間找,孩子救回來了,連根頭髮也沒掉……您的道行就是高——道通天地,您的研究博大精深,一點不假啊……」趙發拿出聯繫業務練就的如簧巧舌,吹捧得徐半仙飄飄然,如騰雲駕霧,很舒服……
趙發覺得該適時退卻了,一旦徐半仙從飄飄然中醒悟過來,可能就會提到錢的事,連忙說:「大師,你說,錦旗掛在哪裡呢?」
徐半仙此時已不講究什麼風水什麼黃道吉時,說:「就掛在衝門顯眼的地方吧!」
徐半仙找出工具,趙發叮叮噹噹砸上釘子,徐半仙遞上錦旗,掛了上去。
趙發拍拍手上的土,說:「徐大師,我還有事,我們後會有期!」
「趙老闆,你真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我們交個朋友吧……我送你一卦……」
趙發早有防備,預料徐半仙又要設套,連忙說:「謝謝了……我真有急事……不打擾了。」
「趙老闆,今年你命犯太歲,必有一破;但月德照臨,逢凶化吉……」
「謝謝……承你吉言……再見!」說完轉身離去。
望著趙發的背影,徐半仙悵然歎了口氣:「一條大魚溜走了!」
趙發有點逃離的感覺,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厚道、小氣,不就是一點錢嗎?這樣一想,聯想到自己的工程將要虧本,又認為緊縮銀根是必要的,可是,怎樣才能過了質檢這一關,把錢賺到手呢?自己去打通關節,還是托關係去?小蔣現在把事辦的怎樣了呢?這些事有個人給指點一下多好啊,為什麼不讓徐半仙指點迷津呢?徐半仙說什麼「命犯太歲,必有一破」,是什麼意思?二哥說的那些話或許有意貶低徐半仙,顯擺他知識豐富,這命相之說是信還是不信?可要是自己再回去問徐半仙,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很失面子:「唉,算了吧,這些年沒算過卦,不也好好的嗎?想好了就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想到此,加大了油門,車一溜煙駛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見娜娜不在,一問,化芳說去倩倩家了,她把下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趙發聽了後說:「小孩子家真是不記仇怨,說打就打了說好就好了,真是的……」
夫妻二人談論起離家的安排,趙發就去對門找七叔家的柱子老弟談看守院落的事,談得很順利,一拍即合,兩借力,全方便。
趙發回家後跟大哥說了離家後的安排,大哥說:「安排好了家和孩子,我們就可以走了,娘的病不能耽擱,越快越好。」
他們的娘聽了使勁點頭。人都有傾訴的願望,任何人都有發表觀點的要求,所以會說話的都在說,會寫的都想寫,只是口頭語言與書面語言的差別,即使不能說又不能寫的,也會用肢體語言表達訴求,最不濟的是小孩子,哭鬧就是他們傳遞信息的手段。趙老太太原來能說會道,啞了這幾天,已憋得夠嗆,她是多麼希望早一天把壓在舌底心頭的話說出來啊。
看了娘這樣難受,兄弟二人都心急,母子連心啊!老二趙全可能除外,正是這個衣冠禽獸將老娘害成這樣。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昭彰,報應有時,只爭來早與來遲。
「明天一早去學校,我跟老師見個面,把娜娜的書啊被褥之類的東西帶回來……柱子明天往這院裡搬機器設備,化芳在家看著安排地方……明天可能會來些親戚,咱舅打電話來了,說明天來……這樣,後天就可以走。」
「是哩,我應該去看他老人家……失禮啦……有病人,時間緊,親戚們會體諒的。」趙文說。
「娜娜的學籍檔案,你二哥怎麼說?」
「按你說的,保留檔案,他跟章校長都交代了……」
「是啊,給孩子留點後路,這個能力老二是有的……」
「他埋怨我說話太倔強,把校長、副校長都得罪了,那所學校娜娜是回不去了……」
「你說什麼啦?」
「我說侯校長心胸不寬廣,學校讓孩子怕之類的話……」
「老師的素質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嗎?要是為了孩子,對錯誤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多好?現在學校不是孩子的樂園,全國基本都這樣……沒辦法,教育改革改來改去,改得學生不願上學了,原來學生上學是學子求學,現在學生上學是老師求教……不說這些啦,這不是咱操心的事……這樣,我們訂火車票吧。」
「好,後天的,我打電話……」
「讓老二定票,從鳳凰城直達太原的。你打了電話,在農村也沒法支付哇……」
「好吧,我把娘和大哥送到鳳凰城,在那裡分手。」
「就這樣。」大哥說。
趙發回到自己屋裡,明亮的燈光把屋子照得通亮。娜娜還沒回來,趙發說:「去叫她吧……跟同學們膩乎起來,別再不願去北京了,各處都說好了,不能再變化。」
「你說得對,我去叫她。」化芳說。
娜娜回到家,告訴爸媽從同學那裡聽到的事:學校成立「留守子女自強獨立團」啦、老師當代理爸媽啦……
趙發打斷她的話說:「這些事與咱已經沒關係了,我跟學校都說好了,明天我們去把那些書、被褥拿回來,給老師告個別,你們班主任是個好老師……」
娜娜聽到這些話,心裡很難受,說:「很多老師都好,同學們也挺好的……」
「是啊,不過你奶奶病了,沒人照顧你了,再留戀也得走啊。」化芳說。
「我的同學裡也有跟姑姑、姨的……在家讀書……」
「娜娜,你跟別人不一樣,你姑你姨都照顧不了你。」化芳說,「不出這事,姑家姨家的,可能管你的事,現在怕是不敢擔這個責任啦……」
娜娜很傷心,說:「我知道我錯了,我願意跑嗎?你當初答應回家,怎麼能出這些事……」娜娜說著說著又急了,要翻老賬。
化芳趕緊收住話頭,說:「好了,那所學校你回不去了,我不是都跟你分析過了嗎?大人為你擔心,你自己也擔心那些事啊……到北京讀書吧!」
「北京的學就那麼好上?」娜娜問。
「車到山前必有路!」趙發說,「走,吃飯去!事已定下,不要再三兩一葫蘆四兩一瓢的啦。」
娜娜食不甘味,草草吃了飯,回到自己的小屋收拾東西。學校發生的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原來對老師和同學有那麼多的怨恨,現在想起來幾乎全怪自己,想的都是他們的好,真的要分別,還真有些捨不得。
不知怎的,她的眼前老出現龐強強的身影,想起他認了乾妹妹後笨拙地翻跟頭的高興樣子、為她得罪李老師的樣子、被老師批評後吵架的樣子……特別是那天晚上在操場二人相擁哭泣的情景,那額頭被親吻的溫暖感覺,似乎還酥酥麻麻地留在額頭……想著想著,不爭氣的眼淚流了下來:「難道自己真的喜歡龐強強嗎?」娜娜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李墨雅老師懷疑過他們有這事,龐強強不承認早戀,自己當然更不承認!可為什麼獨處的時候自己想他呢?為什麼不這般強烈地想別的男同學?真像老師說的「這個年齡情竇初開」嗎?
娜娜不敢自己再獨處,怕胡思亂想,就去找奶奶,大人們都在那屋,亮亮也在那裡。
進了門,見對門的七爺爺和柱子叔在談話,大人們好像都很嚴肅,她沒敢說話,笑了笑算是給大人們打了招呼。悄悄地來到奶奶身旁,奶奶一下子把娜娜的手抓住,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可又說不出來,表情很是難看,娜娜說:「奶奶,到了大醫院,一定會治好的,治好了你第一個要給我打電話,我可想聽你說話了……」
奶奶哭了,奶奶一直拉著娜娜的手。娜娜知道奶奶是最疼愛她的人,小時候是奶奶看護她,有了弟弟,娜娜就跟奶奶睡,日夜不分,父母外出,奶奶是照顧她的人,祖女二人相依為命,因為自己的出走,奶奶急出了病……奶奶的手很溫暖,娜娜就勢依偎在奶奶懷裡,奶奶有了很開心很滿足的表情,在奶奶溫暖的懷裡,娜娜覺得很踏實,彷彿回到孩提時代,娜娜想:要是不長大該多好?亮亮無憂無慮,自己卻煩惱纏身!
娜娜當晚就睡在奶奶的身旁,奶奶時不時地撫摸娜娜一下,像照顧嬰兒一般地愛撫著,奶奶是多麼希望和孫女在一起啊,老人家非常珍惜與孫女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月光是那樣的皎潔,屋裡如同白晝,可月亮在既望之後,會越來越缺。趙家如同這月亮,短時的團圓後,將各奔東西……
娜娜的夢一個接著一個,不知是誰在追趕,要抓她殺她,自己在跑啊跑,遠遠地看見龐強強,在向她招手,娜娜有了希望和目標,一激動,揮手喊了起來:「強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