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走下辦公樓，看看滿天的星斗，歎了口氣：「禍福無常啊……」
猛然間，他的手機響了，今天的電話總讓他心驚肉跳，接起來：「喂……」
「章校長，我姓趙，在校門口，新來的師傅不認識我……」
「請把電話給闞師傅……這是局領導，快放行……我這去迎接……」說完，反而猶豫了，怎麼應對呢？於是馬上給剛剛離去的侯副校長打了電話，讓他通知胡主任和高主任來校長室。來的不是一般的學生家長，人多心眼多，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讓他們幫著先過這一關……
一道亮光刷地照到章校長的臉上，他一閉眼，還沒睜開眼就聽到：「我的孩子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尖利、激烈，從車窗裡傳出來！一個男人幾乎與車門打開的同時蹦了出來，連車門都沒關。
「你……你們好……請到樓上談……」章校長被這陣勢唬得說話支支吾吾。
「章校長，別客氣。」學校有好幾個正副校長，校內稱校長僅此一人，稱副校長們都帶姓氏，這局級幹部趙主任一來就叫出了他的姓氏。
「快說，找到了嗎？」趙發急切地問。
「找人的剛從我這裡離開，城裡網吧、車站，臨近的長途汽車站都沒見到……情況已匯報給局裡，侯校長已去派出所報警，他跟所長是同學……」
「怎麼才報警？」趙全說。
「我們以為能找到……沒想到……」
「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女人迫不及待，「找不到俺孩子，跟你們沒完……」
「這是娜娜她媽，激動，讓你見怪了……」
「能理解……能理解……」校長諾諾地說，「不過，我們現在不是找原因的時候、更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應當先找人……」
「你們給親戚家聯繫了嗎？」胡主任及時趕到，問趙家人，「我們知道你家老人病了，沒跟趙主任提這事……」
胡主任的話立刻轉變了校方的被動局面，趙家人面面相覷，怎麼就光想著讓學校找人，沒想到自己也該找啊，但女人還是埋怨學校怎麼不早說，一副怨婦發洩的口氣。
其實，從一家人見面起，趙全就心懷鬼胎，化芳的心就亂了方寸。趙發掛著孩子還想著買賣，沒在找孩子上使心思。原因是他很崇拜二哥，有依賴心理，有二哥在，他一般就成為二哥命令的執行者，不再動腦。
聽了提醒，趙家人才分了工，打電話……
高主任沒說話，也站到了校長的身旁。校長覺得心裡有了底，真是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啊。
胡主任這時想得最多：我必須控制局面，不能讓趙家人在學校裡鬧將起來，最好能適時地把他們支走，再做其他工作，鬧只能添亂，於事無補……
看著這一家的忙亂，他們真希望自己今天的奔波勞累，是徒勞，猛然一個電話說「娜娜在我們這裡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是，化芳打的娘家這一趟線上的親戚沒見到娜娜，趙發打的表親系列也沒見到娜娜，趙全打的妹妹和那些老親戚也沒有見到過娜娜……
等到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電話，化芳一下子挺到地上，眾人大驚，亮亮大哭起來：「媽媽——」
淒厲的哭聲，在寧靜的校園顯得格外淒慘。
「快去請醫生！」校長急忙說。
趙全揮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趙全多才多藝，自修過中醫，他想過去伸手搶救，但守著趙發不便那麼放肆，就說：「快，這是急火攻心，癱厥……發子，掐她的人中……彎她的胳膊和腿……」見弟弟不得其法，親自上陣，抓住化芳的腳脖子，把弟媳堅硬的腿一搉，化芳的腿一彎曲，嘴裡吐出一口粘痰，接著唉了一聲，醒了過來，哭道：「我的閨妮啊……你在哪裡……媽對不起你啊……」
「你哭什麼？哭當用嗎？」趙全怕她一激動說出不該說的話，立刻制止了他。
「起來，到車裡去……外邊冷。」趙發哽咽著說，「你嚇著孩子啊，亮亮別哭……」
「趙主任、校長，我今天離開白馬崗是七點多，那時老鄉們都沒見到娜娜，一天了，她會不會現在回家裡藏著呢？」胡主任一語驚醒夢中人，真是人慌無智！
「走，回家看看……」化芳有氣無力地說。
沒等人們回過神來，那車已飛馳離去。校長在驚愕中醒來，說：「我們也去看看吧，趙主任。」
在車上校長說：「趙主任，我本想今晚向你負荊請罪呢，也去看看大娘。大娘好些了嗎？」
「你不必這樣客氣，你們也不願意出這樣的事……」
在校門口碰到開著冒牌警車回校的侯校長，兩輛車都停下來，侯校長下車向趙主任打了聲招呼，就說：「報上案了，相片明天傳到公安網上……」
「你們坐侯校長的車吧，我們都去看看……」校長說，「我跟趙主任有話說……」
到了白馬崗趙家，看到屋裡非常的凌亂。那是搶救老太太時搞的。趙發見到眾人，搖了搖頭，人們又找了一遍，結果相同。
胡主任不明白趙家人是人慌無智，還是不積極，怎麼不動腦？皇上不急太監急，本來性急的個性又彰顯了一次：「聽說，娜娜的大爺在山西……」
「我不想驚動他，一是娜娜從小沒去過，二是坐火車現在也到不了那裡，何苦折騰呢？」趙全說。
其實，胡主任在複印娜娜的日記本時，又有新發現，娜娜提到過「都說山西好地方，能不能去看看？左手一指是山右手一指是山，有花嗎？有月季花嗎？」。這話事關日記本的秘密，他不能深說，只能提醒試一試。
趙發這時主動起來，給山西太原的大哥通了電話，簡單通報了家裡發生的事，說：「或許娜娜在路上呢……你那邊有點準備吧……」在電話裡聽出那頭話不多，好像很木訥的樣子，不知趙家還有什麼內情。
「大哥那榆木疙瘩，哼……」趙全話沒說完。
「我看今天也就這樣了……明天一早侯校長就到公安局去，最好約上所長……我們進一步發動學生找……」校長說。
「我建議，明天家長到縣城找找看，據說娜娜上過網吧。」高主任說。
「好，就是大海撈針，我也要找到我女兒！」趙發說。
這一夜又注定難眠。趙發和衣斜躺在沙發上，不住地抽煙，化芳和衣臥在床上摟著亮亮，時不時地歎氣……
正在迷迷糊糊時，聽到有人叫大門：「難道娜娜回來了？」
夫妻二人急急忙忙往外跑，邊跑邊叫著：「娜娜……娜娜……」
打開門卻是妹妹——娜娜的姑姑！
「聽了娜娜的事，我一夜睡不著，就來了，反正天快亮了，我們得趕緊找啊！」妹妹的嘴像機關鎗，不容回答，又接著說，「咱找不到就去問問明白人……」
她邊說邊走：「縣城西北角上，有個半仙，特靈驗。丟失人口、物件什麼的，一算就靈……」見娘的屋黑著，問：「娘呢？」
「她受了驚嚇，入院了，二嫂二哥看護呢，沒事的……」
「哎呀，我怎麼說眼皮老跳呢？這麼多禍事……那就趕緊進城，到了城裡，天就亮了，趕早不趕晚，找人治病都遲不得，咱大哥木訥得像個木頭，你怎麼還不如我急，三哥你也變木頭啦？……我把你們領到半仙的地界，你們自己去，我去看娘……」
很多事趙氏兄弟不願告訴她，能辦的就辦了，她是一個見火星子就著火的脾氣，有她摻合的事，連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難免忙中出錯。娜娜從小脾氣不好，可奶奶說比她姑強多了。
「那半仙真靈嗎？」化芳問。
「靈，特靈。一試就知道。」妹妹打著包票。
黎明了，樹上鳥兒喳喳地叫了幾聲，妹妹說：「天亮了，連鳥都叫了，我們走吧……
「不管怎樣，試試吧……」趙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