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總是帶著霉臭的味道,昏暗的感覺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唯有屋頂上高高的、小小的天窗偷出來的一縷光線能證明此刻正值白天。
來到天啟國,這應該是第二次蹲牢房了吧,而且兩次都是被玉皓軒抓來的。被關進牢房已經三天了,三天了,玉皓軒和大臣們商量處置她的辦法應該也有個結果了吧。
白衣繾綣,水月般柔和的容顏夢幻而不真實,頭以極其優雅的幅度微微側偏,隨意但很驕傲,散漫卻不失氣質。
「開門。」
渾厚的聲音冷聲吩咐,靜汐回身,玉皓軒帶著宰相白封武立於老房門外,旁邊的小太監還端著一個托盤,盤裡放著一把匕首、一條白綾和一杯酒。
玉皓軒躬身邁進牢房,定定地看著靜汐,雖然和這個叫姜纓兒的女子接觸不多,但始終對這個女人懷有一種莫名的畏懼,在她面前,自己的心總是會不自覺地緊張,慌亂,這是身為一個帝王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姜纓兒,你可知罪?你……」
玉皓軒的話還沒說完,靜汐就先打斷了他:「我知不知罪重要嗎?你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知我於死地了嗎?」
那明亮清潤的眼神不帶一點畏懼,眼睛後的深邃一點一點地吸引著玉皓軒,引他深陷,不自覺地湊近。
認真地打量著靜汐,對這個謎一樣的女人充滿了好奇:「朕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誰,像你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是出身青樓的風塵女子。朕也真的很想知道,跟晉王在一起調皮單純的晉王妃和現在冷靜淡漠的姜纓兒,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靜汐斜眼望著玉皓軒,帶了些挑釁的目光:「原來皇帝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看來你這個皇帝當的也不怎麼樣啊。」
「哼!」玉皓軒被靜汐挑釁的目光弄得火氣十足,難道她還想換人當皇帝不成。
「姜纓兒,你不要一直挑戰朕的耐心,對,你知不知罪不重要,你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朕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朕給你三種死法,想要哪一種,自己選!」
靜汐低頭認真地望著托盤,漫不經心的姿態完全沒有將生死放在眼裡:「匕首割下去太痛,不好。上吊太難看,不行。毒酒喝下去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要。撞牆太血腥,溺水太折磨……」
靜汐一面說一面搖頭,極其挑剔,話鋒一轉,淡笑著望著玉皓軒:「關鍵是我不想死,也死不了,玉皓辰肯定會回來救我的,怎麼辦?不能如你所願。」
靜汐擺出一副很遺憾的樣子,為自己不能死遺憾,也為玉皓軒沒辦法弄死自己遺憾。
無比好耐心,好脾氣,沉穩冷靜的白封武宰相終於忍不住了,心裡開始嘰裡呱啦,見過哭天搶地嚷嚷著不要死的,就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死到臨頭還振振有辭,對死法還那麼挑。關鍵是挑來挑去,她就沒打算死。
「死不了?」玉皓軒仰頭大笑,「好啊,那就讓朕看看你是妖狐再生還是神仙降世,到底有多大的命!你不選,朕幫你選,來人,白綾伺候!」
玉皓軒才說完,靜汐嘴角邊勾起更為詭異的笑容,看得玉皓軒心頭陣陣發涼。
「這麼著急要殺了我,玉皓軒,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害怕我的存在對玉皓辰的影響大於你對玉皓辰的影響?害怕玉皓辰不再對你言聽計從?」
「你——」玉皓軒被靜汐戳到痛處,眼裡已然冒出火苗,「哼,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豈是你能懂的,像你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多留一天都是禍害!」
靜汐冷然一笑,任由獄卒在她白皙優雅的脖頸上纏上了白綾,任由他們開始用力拉緊,任由自己的呼吸漸漸停滯,面上卻笑容依舊,靜靜地望著玉皓軒,望到玉皓軒心底發涼。
就在她快要斷氣的那一刻,牢房裡一陣騷動,打鬥的聲音越來越近,嘴邊的笑意更濃了。
玉皓辰終究還是趕來了。
靜汐從來不是那種不做任何準備就孤注一擲的人,就算玉皓辰沒及時趕到,她也不會命止於此。牢房裡,獨孤影和幾個武功高手早已扮成了獄卒,隨時準備救她。
不過,玉皓辰趕到了,所以,她贏了。
風塵僕僕的玉皓辰看起來相當疲憊,顧不得禮數,闖進牢房,抱住了幾乎就要斷氣的靜汐,冷眼瞪著他的同胞哥哥。
「臣弟走之前皇兄答應過什麼,該不會忘了吧。」一字一句,語氣冰冷,眼底猩紅一片。
他答應過,不會輕易動她的,而今,他居然要殺她!
他是皇帝,君無戲言,他怎麼能出爾反爾!
這是他玉皓辰喜歡的女人,他怎能容忍別人傷害自己喜歡的女人。
和梁國談判無果的那一晚,玉皓辰表面上按時返京,實際上是找了一個人扮成自己的樣子坐在馬車裡,而自己則喬裝改扮,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為的是趕緊和玉皓軒商議大事,爭取更多的時間應對隨時都會燃起的戰火。
沒想到,半路上聽說晉王妃摔碎了皇后的「鳳舞」,朝中大臣一致上奏賜死晉王妃。
他心裡還滿懷希望,因為玉皓軒答應過自己不會動她,一切會等自己回來再作處置,只要有玉皓軒的保護,姜纓兒應該就沒事。
誰想,玉皓軒居然食言。
要不是他因為擔心,不放心姜纓兒,沒日沒夜地趕,那麼等他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不是她冷冰冰的屍體?
他花了那麼多心思,費了那麼多心血,難道就為了得到一具屍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