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楚騰烈的臨終囑托……靜汐微微歎氣,阿烈,如果你在世的時候知道楚墨麟是金山部落的郡王,還會將皇位傳給他嗎?你可以將他當做親生孩子,是因為你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祖宗,他只能是皇子,只能姓楚,所以,你可以將皇位交給這個和你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
你知道了,也許你會殺了他,也許你會留下他,但是絕不會將皇位傳給他,這是身為帝王的固執和堅持,祖先創下的江山豈能落於旁人,對嗎?
對不起,靜汐要辜負你的囑托了。我不想他陷入困境,不想他淪落到任人魚肉的地步,對三殿下,我有太多太多的不放心,他若為帝,絕不會放過六殿下的。
所以,我必須讓墨麟登上皇位,靜汐任性了,自私了,因為靜汐真的很愛很愛他,世間再不會有人像他一樣對我這麼好了。阿烈,其實你明白我的,對嗎?
此後,靜汐和楚墨麟就是真正栓在一根線上了。靜汐當著楚墨麟的面,燒掉了楚騰烈留下的另一份遺詔,楚墨麟要的江山就讓他自己取得,那樣,他會更坦然。
皇位之爭,除了是手中兵馬和人心的較量,更是鬥智鬥力的較量。像靜汐和楚墨麟這種下定決心便勢在必得的人,和人鬥氣來也是最為凌厲果斷的。
「萬事小心。」楚墨麟叮囑道,深深地在女子額前一吻,轉身邁進了乾清宮殿內的密道。這個時候,他必須得回到他的軍隊裡去,手掌軍權,這是最具震懾力的。
楚墨麟才走後不久,乾清宮內便響起了常泰公公尖利而悲涼的嗓音——
「皇——上——駕——崩——啦!」
一場廝殺,你正我奪,就此展開。
多少鮮血染出來的皇位,多少魂魄漂游其中,得了江山,失了江山,終究不過是年華如戲,繁華如夢。
當楚騰烈駕崩的消息確切地傳遍京城時,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乾清宮,手中的兵馬也隨時待命。相比而言,靜汐的反應卻過於平靜,平靜得讓人猜不著,摸不透,淡然地望著乾清宮殿內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他們不知道,這個女子早就已經痛苦過,掙扎過,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應該算是萬全的準備吧,如果沒有中途發生的那一件事。
「靜妃娘娘,這是怎麼回事?」楚墨殤指著殿上的冰棺,橫眉冷眼,為什麼父皇會在冰棺裡。
「因為皇上已經走了好多天了,只是一直秘不發喪,生怕朝廷動盪不安罷了。」
一時間,眾人瞠目結舌,她說得倒是夠直白。
齊王楚騰裕站出來,厲聲道:「大膽靜妃,居然敢隱瞞皇上駕崩之事,你是何居心?」
齊王楚騰裕算起來,應該是楚騰烈的表兄弟,但因其父出生卑微,所以只是封了一個齊王的頭銜,清閒度日。然而,哪個男人沒有雄心壯志,沒有萬丈抱負,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斗吧斗吧,讓楚墨殤和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他煽風點火坐收漁利。
以前雖然聽說過靜妃,但也從沒把靜妃放在眼裡,而今一見,也不是什麼天姿國色,至於讓這些人忌憚成這個樣子嗎?
「對,靜妃身為後宮妃嬪,居然敢隱瞞,皇上駕崩乃是朝堂大事,乃是天下大事,你如此隱瞞,罪該萬死!」人群中紛紛附和。
「茲事體大,靜妃娘娘豈能如此任意妄為。」
「既然皇上早就駕崩,為什麼前幾次老臣前來,娘娘非說皇上健安呢?」
「皇上前些日子還能說笑,娘娘一回來皇上就駕鶴歸西,娘娘——不會是你對皇上懷有二心吧。」
「靜妃你該當何罪?」
三個丫頭和小順子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從娘娘回宮之後,這個場面已經發生好多次了,只是,沒有一次像今天一樣壯觀,幾人偷偷地擦了把冷汗,順便瞄了瞄在一邊一言不發的常泰公公,萬般聲響耳邊過,八風不動。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靜妃,指向這個在後宮之中看似淡漠,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著燕夏大局的女人。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逼姨娘!」忽然從宮外傳來一聲怒氣沖沖的斥責。
靜汐微微蹙眉,這個時候他來摻和什麼?難道他還沒學會「明哲保身」這四個字嗎?枉費了昭容這麼多年來的教誨了。靜汐微微歎氣,寵溺地抱怨著,又暗自欣慰,這個時候還有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來人正是七皇子楚墨楓,身後的昭容蓮心急得只喚他:「楓兒,你快回來,楓兒……」
跟在昭容蓮心之後的還有後宮一干妃嬪,靜汐撫額,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連小順子也為靜妃叫屈,這什麼年代啊,靜妃娘娘苦心經營,幫皇上謀劃,換來的就是而今所有人苦苦相逼?
氣得牙癢癢!
楚墨楓擠開人群,跑到靜汐的身邊站著,俊秀的臉上略帶著孩子氣,臉因生氣而變得紅紅的,昭容蓮心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楓兒,不要使性子,眾位殿下王爺和大臣在商討大事,不可打擾。」
靜汐淡淡地道:「七殿下,有些事你管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你的母妃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
楚墨楓笑了,笑得諷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姨娘這話說得真好。當邊關戰事頻起,外族不斷進犯的時候,在場的人就身體力行,秉承這一句話。除了姨娘,除了六哥,除了邊關那些長年吃苦受累保衛疆土的將士,我們這些身居高廟,享盡人間榮華富貴的皇子皇孫,高官權臣,哪一個站出來過?稱病的稱病,告假的告假,一個個變成縮頭烏龜躲在府上,眼睜睜地看著外族的鐵騎進犯,本殿下自己都羞愧。」
在場的人臉色有些不自然,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