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曉華是在那個幽靜甜美的小山村,那是一個春天。
弘文與思妍的感情出了點問題,我建議他出外走走,散散心,這樣也許會使腦袋更加清醒些。我這麼一個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男人,居然大言不慚地給別人出謀劃策!
然而,這個建議卻改變了自己的感情世界!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我們站在那個美麗的小山村村頭,現在是春種季節,稻田里全是忙碌的身影,我被這種美好與清新感染,內心十分激動!
我不知道那個遠遠的小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還是我引起了那個小影子的注意。
小影子衝我們這邊喊了起來:「弘文——弘文——」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弘文引起了她的注意。
弘文也是一臉的疑惑,通過那條窄窄的長長的泥路,走了過去……我緊跟其後,那樣的小泥路我是第一次走,好幾次差點掉進田地裡!
弘文站定後,問:「你是思妍的姐姐?!」
「對!我是郁曉華,小熙給我發過你的照片!」曉華說,笑臉在陽光下閃閃亮著,臉上還有些泥土。
她站在田地裡,褲角和袖子都高高地挽起,手裡還提著水稻苗子。她沒思妍高,也沒有思妍漂亮。不過她的眼睛很明亮,相較于思妍眼底的迷茫,她的眼睛裡卻十分的堅定,那樣的光亮似乎連我都有些震撼!也許,就是這一種特殊的魅力瞬間將我吸引!
弘文不由分說,將鞋子脫了下來,也挽起褲角和袖子下了田地……
我被弘文的動作嚇了一跳,倒是曉華一臉的讚賞,將手裡的苗子遞給他,弘文還真有模有樣的插~起秧來……
我有些傻眼,有些因窘,也有點不知所措……弘文很快就返了回來,看到愣愣的我,冷冷一斥:「下來!」
我這才回過神,下了田地,跟著弘文學了兩下,依然是不成樣子。頓時紅了臉,飄了一眼挑了滿滿兩擔子稻苗,向這邊走來的曉華,哦哦!我可以幹這活!
我趕緊跳上小泥路跑了過去,鄭重地將擔子移到了自己的肩上……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肩膀上壓上了千斤重的大石頭,剛想起步走,立刻失去了平衡,苗子撒了一地不說,整個人都向田地倒去……
在以為馬上要投入田地的懷抱時,一個有力的小手抓住了我,將我一拉,又扶了下我的腰,像一個武林高手一般將我穩穩地護在小泥路上。我站穩後,臉刷一下又紅了!
KAO,我才是大老爺們行不行?!我一七尺男兒,居然讓一個小女子保護著?傳出去,我還用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我看向弘文那邊,很好很好!那個傻大小子正在認真勤勞的工作,並沒有發現這邊的『英雄救美』!
「弘文別幹了!天晌了,來家吃飯吧!」曉華又一嗓子,弘文便走了上來。
弘文沉默地跟在後面,我去侃侃而談起來,我的口才很好,幾度以為自己比弘文更適合當律師!可我喜歡中文,喜歡中國文化,也喜歡中國的女人……
「你是?」曉華詢問我。
「我是安陽……我……」
「你是安陽?小熙的堂哥?大學中文教授?」我的自我介紹還沒有開始,就被曉華驚訝的聲音打斷:「哎呀!學問人啊!我最喜歡做學問的人了!」她居然拿出崇拜模樣看著我!
她認識我,而且崇拜我,剛才的窘意頓時消失無蹤,我大男人的自尊與尊嚴立刻找到。
我跟弘文在曉華家住了下來,我們是以志願者的身份入住,而且在這裡的中學當起了志願授課老師。
村子裡的人非常歡迎我們,這裡的人很樸實,很熱情,沒有大城市的虛偽與奢侈。我很喜歡這裡,喜歡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花,還有那個爽朗大方,勤勞能幹的郁曉華!
我在小熙那裡聽過她的故事,不到十歲起就是這個家的重要苦力。一心維護著妹妹,維護著這個家。她一個柔弱女子在禽獸般的前夫那,承受了全部傷痛,傷痕纍纍地帶著女兒,終於逃離了那個禽獸的魔爪!
我偷偷看過她炒菜,很有活力,很漂亮;我偷偷聽過她給小玥玥唱歌,有點跑調,十分可愛;我偷偷看過她往廚房的罈子裡藏錢,鬼鬼祟祟的樣子,十分滑稽……
本來計劃呆一個月,我卻借口又拖了一個月。我說,實在是捨不得小玥玥,那孩子確實非常可愛,也十分堅強,她曾經在死亡線上徘徊過!
小玥還沒有到兩週歲,正是咿呀學語的時候,我教過幾首特別簡單的小詩,她很快就學會了。有一次,我發現曉華居然躲在門後偷偷地學著……心中一陣疼痛,原來她對知識是如此的渴望!
臨走前,我教會她學會了怎麼用筆記本電腦,並將本子留給她,讓她在裡面多學學,有空可以去縣裡學個函授大專!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改變她,似乎想極力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我不知道她是用什麼力量進駐於我的內心,深深地住了進來!我一個從小叛逆,還給黑社會老大當過參謀策劃,誓求一種與眾不同的生活、對父親的懇求,威脅無動於衷的男人。在父母眼裡已然是一個不孝之子,是什麼上我的心動搖了?!
也許是她的堅持不懈、刻苦向前、不屈不撓打動了我!然而,我不需要有太多的理由,太多的思考。我只按照自己的感覺前行,那永遠都是正確的!也許相見恨晚,也許艱難險阻,可我都要去嘗試,都要去努力!
我堅持每個月都會來這個小村子當志願教師,弘文知道了,小熙知道了,卻意外得到了他們的支持!可是曉華不知道,她以為我一個大少爺過慣了錦衣玉食,到農村尋找不一樣的生活。
幸好,她歡迎我,因為我給她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書,各種各樣的演講與知識。當我看到她閃閃瑩動的眼底,一絲不一樣的情愫時,雖然一閃而逝,卻讓我激動不已!
村子裡有一個手編廠,我進去參觀過,非常小,全是手工製作。一個主意在我心中悄然而生,我跟父親談了想投資的想法,父親驚訝後便是一片深思。我不想瞞他,坦白自己愛上一個女人,母親差點樂得跳起來!
「她是農村的!」我又說,我知道在他們心中,門當戶對很重要!
「農村的也行,二婚的也行,帶孩子的也行啊!」母親居然就這麼脫口而出,也許是因為我一直持著不婚的信念,讓她等急了,等傻了!
在看到我的神情後,母親的歡悅戛然而止:「兒子,你該不會真愛上這麼個女人吧?!」
「是!」我回答的乾脆。
「啪——」父親手裡的茶杯也回答的很乾脆,猛得就摔在了地上!「你倒不如直接把我氣死!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用不著這麼厚顏無恥地過來找我商量!」
我沒多說一句廢話,直接就退了出來。然而我又厚顏無恥地找到了弘文,弘文二話沒說就將我投入事務所的股份退給了我,而且還借給了我一筆錢!
我終於為曉華做了一些事,我幫她把小廠子擴大了一下,還進了一台設備。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可曉華卻對我感激涕零!
那個冬天,在那個雪後的小院子裡,我們圍著篝火慶祝。慶祝小新廠子的建成,慶祝她進縣裡參加了函授課程,慶祝她當選為村子的女村長兼手編廠廠長!郁父笑得合不攏嘴:
「我就說你跟我家老大一定合財,你是屬龍的,我家老大是屬雞的!合在一起就是龍鳳……」
「爸!」曉華打斷了父親,說:「天晚了,你喝得有點多,趕緊帶著小玥去睡覺吧!」郁父又笑一陣,帶著有些倦意的小玥回了屋裡!
在團團火光中,她的面容十分動人,正不發一言的為我切著架子上的燒肉……不知不覺,我的手就伸到了她的手上……她一驚,手裡的刀不小心劃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背一涼,就湧出了鮮血。這下她更加的驚恐:
「對不起,快進屋包一下!」說著,拉著我便往西屋跑去,從十分小的單人床下找到了一些碎布開始幫我包紮……我看到她眼底閃著明亮地淚花,那一刻我的心柔了、軟了,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吻上了她冰冷的嘴~唇……
外面的篝火還十分明亮,清晰地映進了屋子裡,曉華十分驚訝地反抗著我,卻也不敢太激烈,因為父親和女兒剛剛睡下……也許她真是怕擾了他人,也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順從了我,我們逾越了……
可惜,第二天她對我沉默,也對我冷默了……而且我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介入了進來,買去了村子的大片地皮,新建的手編廠正好在其中……
我找父親交涉過,卻沒有半點用處,直到春節前父親讓我躲進他辦公室的內室中,說一會演一場好戲給我看。
不一會兒,曉華就敲門而入,十分恭敬地跟父親打招呼:「安總你好!」
「嗯,你坐吧!」
曉華臉上十分淡定,笑著:「不用,我站著就行!我只是代表手編廠的工人來找安總,再做一次努力吧!我希望安總不要拆了手編廠,因為那是整個村子的心血!」
父親十分冷漠地說:「我們商人只講利益,那片地我想建個大型的電力工廠,那個手編廠正好十分礙事!不過……如果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重新估量一下!」
「好,安總請說!」
父親單刀直入:「不許再跟安陽見面,不要再做無望的奢望!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到別的村再建一個手編廠,比現在的這個更大更好更賺錢!」
曉華一愣,又一笑:「安總,這個要求我沒辦法答應您!我跟安陽是朋友,我不能因為金錢失去一個朋友!不過我可以告訴您,我從來沒有做過無望的奢望!
我不需要錢重新建立手編廠,如果您非要把手編廠拆了建電力廠也可以。我希望您能僱傭手編廠的工人,我不想他們失去工作,他們都是靠這個養家餬口的!」
父親思索了一會兒,又問:「你的意思,你對安陽並沒有男女之意?!」
曉華的眼底閃爍一下,隨後十分堅定的說:「沒有!!」
那一刻,我的心跌進了萬丈深淵,曉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也不知道,直到父親站在我面前,眼底居然閃著一絲玩味:「這女人還真不錯,可惜人家沒看上你!」
我冷冷地瞪著父親:「要不是你從中作梗,事情不會這個樣子的!」
父親居然笑了起來:「是嗎?!你不放棄?!」
我也十分堅定的說:「不!」
「好!」父親居然十分爽快地答應:「你可以繼續追求你的愛情。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無論你最後能不能得到你的愛情,你現在立刻回公司接手一切事務!不然……」
「好!!」我趕緊答應,我知道父親的狠勁與執著。這一點,我傳承了他!
可惜我的愛情路卻是那樣的艱辛,我知道曉華對我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也許是那所謂的可笑的自卑一直橫在她的心底。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表示兩個人之間其實是沒有距離的,她都不敢放下她的心結!
原本一個自信滿滿,堅強不屈的女人,在我面前變得如此的不自信,如此的自卑與逃避……
我只能對她許諾:「如果四十歲前你不答應我,我就等到六十歲;如果還是不答應,我就等到八十歲;直到死我都會賴在你的身邊,不讓任何男人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