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淒慘無比的叫喚,將這個大宅子裡沉默的人通通喚醒。死去老者的兒子與孫子都沒有這般號啕大哭過;死去老者的兒媳婦與孫媳婦連眼淚都沒曾掉過。然而這個十分陌生卻又十分熟悉的女人,已經趴在透明棺材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郁思妍連忙起身扶著女人顫抖得幾近崩潰地身子:「左阿姨……」她想勸勸她,勸她節哀順變,勸她不要傷心過度。可是那樣的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她已經同左玉兒一起泣不成聲!
人們都驚訝地看向這邊,宛如看到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孫女在為親人哭喪……左弘文走了過去,紅著眼睛拉起郁思妍,郁思妍轉身趴在他的懷裡哭泣著。左弘文又伸手去拉左玉兒,可怎麼使力都不能將她拉起……
韓磊走了過來,左弘文擁著哭泣不止的郁思妍站到一旁。韓磊用盡全身力氣把左玉兒拉離了棺材,雙手抓緊涕淚縱橫地女人:「玉兒,媽媽去了……」
「啪!!」一個響亮無比的巴掌打在韓磊的臉上,痛哭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還我媽媽——」韓磊還沒有在這個巴掌中回過神,左玉兒已經背過氣去,直直的向後傾倒。韓磊連忙扶住她的身子,蹲了下來。
左弘文也連忙蹲下,急急地喚著:「左阿姨——」韓磊連忙掐起左玉兒的人中,不知重複了十幾、幾十次,左玉兒的人中處已經掐出一條紫紅印子,終於一口氣緩了上來……
左玉兒精神恍惚地推開韓磊,爬到棺材前跪正,衝著棺材裡慈祥的老人,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沒再起來。將臉埋在地上,嗚咽地哭著:
「媽,您說過等我回來,要帶我進廟的!您說過,如果心裡難過就來找您。您會負責讓我好起來……
媽,您為什麼就這麼走了,您為什麼不等玉兒回來!玉兒以後受了委屈找誰訴說?!玉兒以後想聽媽媽說話了,到哪裡能找到您?
媽媽——媽媽——您帶女兒一起走吧——」
這句話說完,身子再次癱軟……此刻,左弘文沒辦法再去顧慮那些沒用的東西,趕緊蹲在地上,抱起左玉兒。
左玉兒的臉是一片死亡的青紫色,眼睛緊緊地合著,似乎對塵世間再無留戀!左弘文十分緊張地叫著,掐著她已經紅腫的人中……「媽——媽!你別嚇我,你快醒過來……媽,如果你也走了,你讓兒子還怎麼活下去!!」說著,眼淚已經湧出紅腫的眼眶……
郁思妍也蹲下來輕泣著,抓起左玉兒冰冷地雙手揉揉搓搓,「阿姨,你聽到了嗎?你聽到弘文叫你了嗎?如果你覺得對弘文還有虧欠,你就趕緊醒過來。你要補償他全部的母愛啊!!」
左玉兒鼻子下面早已掐出了鮮血,可她總算沒有辜負左弘文與郁思妍的努力。再次睜開雙眼時,已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可手卻死死地抓著左弘文的手不放鬆!
韓磊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掩飾不住的痛苦之色燃在面上,走過去對左弘文和郁思妍說:
「扶你媽媽到書房休息一會兒……」左弘文低頭不語,直接抱起母親就往書房走,郁思妍也無語地跟在後面……
宇秀琴看著韓磊追逐的目光,臉色蒼白。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確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是她!是她當初逼得韓老夫人患上心臟病;是她將原本相愛的一對戀人生生拆散;是她將善良的左玉兒逼走,使她揣著仇恨二十多年,骨肉分離二十多年……
左玉兒離開靈堂後,大堂裡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左弘文坐在床邊,為左玉兒擦著人中處的鮮血。他的手有些顫抖,心也顫抖著,十分十分的疼。郁思妍坐在床尾,看著他的動作,像是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左玉兒抓起左弘文的手,虛弱一笑:「弘文?!」
左弘文眼眶一熱,沉默了幾秒,輕輕地回應:「媽!」這一聲『媽』又將左玉兒的眼淚喚了出來,可嘴邊還掛著微笑,像是知足,像是感動!像是老天又給了她一次活下去的動力!
「媽,你別哭了!太傷身子!!媽,以前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不再躲著你。我要好好孝敬你,讓你過最好的日子!」
左玉兒的眼淚掉得更加的兇猛,笑容卻更大了:「好好……弘文!幸好有你!幸好有你!!」
郁思妍也在一旁微笑著掉眼淚,左弘文見狀,伸手把她拉了過來:「媽,這是你兒媳婦!」郁思妍心中一晃,有些羞澀,看見左玉兒頻頻點頭:
「好好!思妍,幸好有你!幸好有你!」
左弘文一手握住一個女人的手,堅定地說:
「媽,你以後不會再有難過的事情,我也不會讓媽媽再受任何委屈!我們靠自己的努力,我們不依附任何人,一樣可以過得快快樂樂,幸幸福福……」
這兩個女人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他要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給他的母親,給他的愛人最好的生活!
郁思妍看著他的堅定,看著左玉兒眼底的暖意,心裡也十分的高興。可惜,左弘文仍然排斥著韓磊,雖然韓磊至始至終都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一個。按理說,錯並不在他!可左弘文為什麼不能原諒他?
她深深地知道,是因為韓宇澤。如果左弘文與韓宇澤一直是友好的朋友,如果她沒有跟韓宇澤牽扯過。左弘文也許早就接受這個父親,也早就接受這個弟弟了……只是因為她的出現!!
一切只是因為她!她不知道左弘文在乎的是韓宇澤對她的傷害,還是在乎她跟韓宇澤骯髒的糾纏……她在心裡打了個冷戰,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過於狹隘,她不應該懷疑弘文對她真誠真摯的愛!
在三個人的各有所思中,安陽跑了進來:
「弘文,你先出來一下吧!律師正在宣讀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