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如其來的眼淚讓身旁的許諾感到了措手不及,他忙一面安慰一面試著向我詢問道:「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在所有的偽裝都土崩瓦解後,我頓時泣不成聲,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那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許諾又問。
我再一次搖頭。
不是,都不是。雖然在學校裡確實也曾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對我來說也並非是無法承受的痛苦回憶。現在令我感到傷心和難過的理由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拓海,或者現在我應該稱他為林宇晗才對。
我的沉默讓許諾越發著急了,他皺著眉頭一臉擔心地問:「那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是拓海…」我強忍著悲傷,好不容易才將這個名字從緊抿著的嘴唇間擠了出來,「我找到他了…」
聽到「拓海」這個名字時,許諾的眼中禁不住閃過了一絲無法掩藏的疑惑和驚訝。
他是知道拓海的,我曾經理所當然地向他以及其他的朋友提起過那個我記憶中完美無缺的少年。他也知道我是抱著要找回拓海的想法跟隨春華姐搬回的濱海市。只是他或許沒有想到我真的能夠將他找回來,更沒有想到找回拓海竟然會成為一件令我傷心落淚的事。
在許諾一臉茫然的注視下,我不得不哽咽著說出了那個令我心痛的真相。
「可是拓海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拓海了……」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我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又一次落了下來。
沒錯,拓海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拓海了。或許在我找回他的同時,也已經永遠地失去了他……
之後,我再也沒有開口向許諾解釋什麼,而許諾也沒有詢問。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我的身邊,以這種安靜但溫暖的方式安慰著我。
公共汽車載著我們駛過了一站又一站,兩個小時的行程似乎比預想中要來得短一些。痛快地哭了一場後,我的心情也終於平復了下來。
下車後,許諾堅持要送我到家門口,於是我便任由他將我送到了樓下。雖然我也希望能請他上去坐坐,但他禮貌地謝絕了,考慮到他還要趕坐下一趟班車回去,我也就不再堅持。
「謝謝你,許諾。」臨別時候,我向他道謝,「說真的,我很慶幸你能陪我一起回來。」
「這沒什麼。」許諾有點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上去吧,我也該回去了。」他說。
時間將近晚上七點,夏季悠長的白晝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太陽正悠悠地往西方的地平線處隱沒下去,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嗯,那我上去了,路上小心。」簡單地道別之後,我便轉過了身去準備離開。
「夏星。」這時,許諾又突然叫住了我。
「怎麼了?」我應聲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去望向了他。
略微猶豫了一會兒,許諾還是開了口。
「要是覺得累的話,不如就試著放手吧。」他說。
我隱約明白許諾指的是什麼,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許諾似乎也並不急於想要從我口中得到答案。
彼此沉默了片刻,許諾說:「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嗯。」我點了點頭。
「那麼,再見,夏星。」
「再見,許諾。」
簡單的告別後,許諾便轉身離開了。而我則獨自駐足在原地,思考著剛才他對我說的那句話。
放手嗎?難道我真的應該試著把這一切放下嗎?是不是只要狠下心不去理會,我就能覺得好受一些呢?
我不知道答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心煩意亂之下,我只得無奈地轉身向著樓道裡走去。時間已經很晚了,不知道秋實有沒有吃晚飯。
「回來得還挺晚的嘛。」黑暗中,一個略帶憤懣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把一腳剛踏上樓梯的我嚇得不輕。
我下意識地將手捂在了胸口,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將幾乎要跳出身體的心臟又塞了回去。
略微鎮定了一下,我這才定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樓梯角落的陰影裡,這個人就是林宇晗。
「說是去參加同學聚會,其實是跑去和那種來路不明的小子約會嗎?」林宇晗用凌厲的目光緊盯著我,語氣輕浮得讓人不快。
雖然林宇晗的出現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此刻我根本沒有心情去向他詢問他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更不想理睬他,僅僅是和他面對面地站在一起就已經讓我覺得很疲憊了。
「讓開,我要回家了。」我決定無視他的挑釁,淡淡地答了一句後,便扭頭避開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跟我談談。」可林宇晗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我離開,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讓我不得不繼續留在原地,保持著與他四目相對的尷尬狀態。
「我累了,我要回家了。」我固執地甩開了他的手,語氣冷漠地對他說道,「況且我們之間應該也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了?」我的話顯然令林宇晗感到了氣憤,他皺著眉頭瞪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又重新抓住了我的手,二話不說拽起我就往樓道外走去。
「放開!我說了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儘管我使勁掙扎,但他抓得比之前更緊了,令我根本無法掙脫。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救命了!」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我只得威脅道。
「隨你的便好了!」不過林宇晗顯然沒有被嚇到。
相反地,他反倒藉機威脅起我來:「要是你覺得被秋實看到我們在樓下大吵大鬧的模樣也無所謂的話,那你就儘管放開喉嚨喊吧。」
被他這麼一說,心懷顧慮的我便不得不禁了聲,只能在心中暗自咒罵著他的卑鄙。
和我對他的一無所知不同,即便分開了這麼多年,他對我還是像從前一樣瞭如指掌。對於我的脾氣,我的性格,我的家庭和我的過去,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能以一個陌生的林宇晗的身份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
就像此刻,他知道我是決不會捨得讓秋實替我們擔心的一樣,他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同時也緊緊地抓住了我的弱點,迫使我不得不任由他連拖帶拽地拉著我走出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