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術室上方的燈還亮著,那眩目的紅色燈光令人越發地感到了緊張和不安。
「夏星,宇晗他怎麼樣了?」林宇暄急沖沖地推開了大廳的玻璃門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奶奶,爸爸以及二叔。
「正在做手術。」望著一臉緊張的林宇暄,我無力地答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弄成這樣?」這時林家奶奶有些激動地衝我吼了起來,「上一次去野外訓練時他也是和你在一起吧?你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會受傷?!」
面對質問我無可辯駁,只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奶奶,您別怪夏星,這又不是她的錯。」林宇暄見狀急忙護住了我。
「就是啊,媽,你別大驚小怪的,像宇晗這個年紀的男孩受點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亨利也在一旁幫腔道。
「你還好意思說!」林家奶奶轉而將矛頭指向了亨利,「宇晗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向你學的!當初就不應該把他交給你管!」
「這能怪我嗎?要說起來還不都是媽和哥的錯!當初就不該向大家隱瞞宇晗的身世,就算是私生子又怎麼樣?不一樣是哥的孩子嗎!就是因為你們總是嫌棄他的出生,所以他才會變得這麼叛逆!」面對母親的無理斥責,亨利氣憤得將在心中埋藏已久的話一吐而快。
「你說什麼?當著外人的面你在胡說些什麼!」聽了亨利的話,林家奶奶氣得臉色颯白,幾乎都要背過氣去。
就在這一家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手術中」的燈光熄滅了,躺在病床上的林宇晗被醫護人員推了出來。大家這才停止了爭吵,急忙湧了上去。
「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林宇暄率先向醫生發問道。
「外傷比較嚴重,我們已經幫他縫合了傷口。」醫生一面摘掉掛在耳朵上的口罩一面回答。
「那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啊?」這時一直沉默著任由母親和弟弟爭吵的林宇暄的父親也終於開口了。
「幸運的是沒有傷及大腦,應該不會有後遺症,你們可以放心。住院觀察幾天,要是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聽醫生這麼一說大家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
林宇晗被推進了病房,由於麻醉的作用,頭上裹著厚厚紗布的他還沒有清醒過來。睡夢中的他表情柔和而安詳,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看起來才像是我所熟悉的那個拓海,這還真是讓人覺得諷刺。
見林宇晗沒事了,我便轉身出了病房,打算離開。
「夏星,你要回去了嗎?」見我起身,林宇暄便緊跟著追了出來。
「嗯。」我止住了腳步回過身去,衝他點了點頭。
「不多待一會兒嗎?宇晗要是醒了一定會想見你的。」林宇暄說。
「對不起,我想我還是回去比較好,因為我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拒絕了。
我的話讓林宇暄感到很疑惑,他忙問:「怎麼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咬了咬嘴唇,我最終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他。
「我已經知道了,林宇晗就是拓海的事。」
聽了我的話,林宇暄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和我猜想的一樣,林宇晗就是拓海,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他們兄弟兩個一直都在合夥騙我,這讓我對原本信任的林宇暄也感到了失望。
「夏星,對不起。」這時林宇暄內疚地對我說,「我知道這件事本不該瞞你的,可是宇晗有他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他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別說了,我累了,我想先回去了。」不想聽他替林宇晗多作辯解,我乾脆地打斷了他。
確實,在這短短的一天裡發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面對著眼前這個身心俱疲的少女,林宇暄也實在不忍心再強迫她面對任何她不想面對的東西了。
「好吧,那至少讓我送你回去吧。」他說。
「不用了。」我固執地搖了搖頭,拒絕了他。
此刻,我不但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個曾經叫做張拓海的林宇晗,甚至連與他有著相似面孔的林宇暄都無法直視。我想做的只有逃離,從這一片混亂的狀況裡,從無法分辨出彼此的張拓海和林宇晗的面前逃離。
「夏星,怎麼樣了?你和學長,不對,是和拓海哥談過了嗎?」我一走進家門,原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秋實就急忙迎了上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才好,只能沉默著脫掉了鞋子,逕自走進了屋裡。
「到底怎麼樣啊?你倒是說句話啊。」見我一言不發,秋實越發著急了。
「抱歉,秋實,我現在心裡很亂,以後再向你解釋吧。」我說。
怎麼了?難不成他們沒有和好嗎?
雖然心裡犯著嘀咕,但見我一臉倦容,秋實也只得暫時將滿心的疑惑壓了回去,無奈地說了句:「那好吧。」
「我先回房了。」 我邊說邊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現在我最想做的就是躺下來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
「啊,等一下。」這時秋實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把我叫住了。
「這個,剛剛寄來的,你看看吧。」她說著便將放在茶几上的一封信塞到了我的手裡。
很普通的茶色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由於心煩意亂,我根本就沒心情去猜這封信是誰寄來的,直接就撕開了封口,取出了裡面的卡片。
「是什麼?」秋實好奇地湊了過來。
只見卡片上面寫著:「菱華高中二年級四班同學聚會定於八月十日在本班教室舉行,誠邀藍夏星同學參加」的字樣。
菱華高中二年級四班是我之前所在的學校和班級,雖然中途因為春華姐的工作關係不得不轉學,但以前的同學們並沒有忘記我,這令我感到很欣慰。
在之前的學校裡我的狀況和現在完全是天壤之別,或許是因為我個性開朗又好打抱不平,在同學間很受歡迎,跟大家的關係一直很融洽,每天的校園生活都過得如同盛夏的陽光一樣燦爛。回想起那些愉快的日子,令我此刻烏雲密佈的心中不由得透露出了一線曙光。
「八月十日,不就是明天嗎?」秋實一面讀著卡片上的內容一面向我問道,「這也太突然了吧,夏星你要去嗎?」
「去,當然要去!」我無比確定地回答,聲音堅定而有力。
除了想去見見曾經的同學和朋友之外,這次的聚會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逃離這裡的絕佳機會。雖然我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都逃避現實,但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能讓自己喘一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