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答道,「是麗嬪娘娘的命令,她說免得再誤傷他人。」
她冷冷望了一眼除了鍾溪外,都嚇得夠嗆的宮人們,低聲說,「哼,她倒是很快表明是誤傷!你帶信得過的人,在鳳闕宮內的小廚房和水源處,細細查詢,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發現。」
趙安領命而去。
杜清清冷掃一眼,淡淡說道,「鍾溪,帶著皇后的近身宮人到外殿來。」
杜清清的手段和凌厲,鳳闕宮的人都清楚,加上這次事情太蹊蹺,又涉及到兩個重要的人,宮人都巍巍可及,嚇得發抖,跪在一地,不敢吭聲。
杜清清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冷眼掃過他們,接過鍾溪遞來的茶水,悠然抿了一口,才緩緩的說,「秋菊,你是專門奉茶準備點心的,這件事,你如何說啊?」
秋菊早就嚇得跪不住了,身子軟軟地趴在地上,哭著說,「稟郡主,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點心是鍾溪姐姐送過來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求郡主明察。」
「啪」杜清清狠狠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的意思是郡主我自己下毒害母親了?」
秋菊哭得發不出聲音,一個勁的磕頭。
瑾容跪得最直,表情謹慎卻不驚慌。
杜清清坐在高處,對每個人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鍾溪也和趙安都在仔細分辨,這些人雖然都查過,清一色的新入宮的宮人,據說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只有瑾容是個老宮人,可是她每個受寵的嬪妃宮裡都呆過,似乎沒有在誰的宮裡呆的時間長,這倒是很難分辨她究竟是誰的人,或則誰的人都不是。
不過,面對這樣的情況,作為皇后宮的人,不該驚慌嗎?不管是毒了五皇子還是皇后,都是死罪,她居然能如此泰然偌之,淡定的能力,竟然在鍾溪之上,那個小宮女秋菊想必是個軟腳貨色,問也是白問。
杜清清看瑾容的眉眼,越來越覺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
她輕聲哼了一聲,「瑾容,你是皇后宮的掌事宮女,你不該回答下我的問題嗎?看你倒是很鎮定。」
瑾容見問,很恭謹地微微俯身,「回稟郡主,奴婢認為點心根本沒有毒,所以,奴婢會鎮定。」
杜清清柳眉齊挑,好個聰明的人,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發生事情後,原本清清想去麗嬪宮裡看個究竟,可是一算時辰,如果點心有毒,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發作。何況,自己去了,又能讓自己發現什麼嗎?
「哦?那就奇怪了,你倒說說你的道理。」
「回稟郡主,如若點心有毒,先別說皇后娘娘並沒有任何症狀,就算是,那我們鳳闕宮的宮人們全都是死路一條,誰也脫不了干係,如若想害皇后娘娘,這是最蠢的做法,至於害五皇子,那更加荒謬,剛才郡主已經向皇上闡明,奴婢就不多言了,所以,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點心根本沒有毒,毒是麗嬪娘娘宮裡自己下的!」她的話音剛落,跪著的人響起一片騷動。
杜清清不由有些喜歡這個膽大淡定的宮女,她說的正是杜清清所想的,而且,她敢當著下人的面把矛頭直指麗嬪,說明一,她想表明自己的忠心於皇后的,所以,她不怕得罪麗嬪,二,她是坦蕩的,甚至維護了鳳闕宮所有的下人,定當得到他們的擁護。
杜清清微蹙眉頭,並不把心裡的想法表露,畢竟在後宮那麼久,如此的宮女,她還是頭一次見,就算是鍾溪如此城府聰慧的宮女,在自己救皇上時,她也會顯出有些慌亂。
忽然,杜清清想到了什麼,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解釋得好,不愧是皇后宮裡的掌事宮女,你們都起來吧,全都退下,瑾容你留下。」
杜清清站了起來,走向瑾容,她低著頭,看不出情緒。
「瑾容?你原本不是應該叫錦容的嗎?」她明顯感覺到瑾容的身子微抖,心裡不由暗笑,這是她的試探和猜測,但是見她的神色,自己至少猜中了一點。
「奴婢不知道郡主說的是什麼意思,奴婢的確叫瑾容。」
「是,不過不是王字錦,而是錦上添花的錦,對嗎?」杜清清笑著說,站在她身邊的趙安和鍾溪猛然醒悟。
他們都是宮裡老人,宮女的名字都是按入宮的批次和分配到哪個宮、及份位而定,一旦錯了一個字,那她的背景就差了天遠。
如果是錦字輩的宮女,那她完全有可能是淑妃的人,難怪查不清這個人的來龍去脈。
杜清清眼角瞄到趙安悄然離開內殿,暗自欣許。
瑾容臉色沒變,很快恢復平靜,依舊恭謹地回到,「奴婢就是王邊瑾,郡主可以到內務司查。」
杜清清走過她的面前,側臉望著她,良久,語氣變得冷冽,「好,既然你是清白了,我就不追究了,你帶領鳳闕宮的宮人,把宮內所有的茶具、碗碟都換了,包括廚房的用具,從今天起,鍾溪負責給我盯牢每個程序,如若發現任何紕漏,你們都不要想活了!」
鍾溪、瑾容連忙應道,瑾容帶著宮人離去,屋內剩下鍾溪,她看著杜清清沉思的臉,輕聲說,「郡主有所懷疑。」
杜清清深吸了口氣,「我忍讓,別人未必會讓,今天是麗嬪,後天呢?既然母親入了宮,我就不能坐視不管。」她目光一閃,「你速速帶人去把最近母親用的茶具、餐具都取些過來,最好是今日用過,還沒有清洗的,帶到我殿裡,小心行事,最好能不留痕跡的,你明白嗎?」
鍾溪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很快,鍾溪和容婉帶著幾個杜清清的貼身宮女,端了一些茶杯和碗盤過來,杜清清一看,目光頓冷,「都是洗過的?」
「是,負責清洗的宮女說,瑾容吩咐任何用過的東西,只要撤下來,就會馬上清洗,而且都要經過好幾道的工序,包括在鍋內煮著消毒。」容婉說道,她跟小姐身邊久了,就算避毒,也不是事後避的,所以,她覺得有些蹊蹺。
杜清清看著容婉,輕聲問道,「你認為有問題?」容婉有些猶豫,還是點了點頭。
杜清清笑了,「不愧是跟了我那麼多年了,長進了,把那個秋菊給我帶過來,注意,也不要驚擾其他人。」
很快容婉小跑地回來,告訴杜清清,秋菊不見了。
杜清清心裡咯登一下,有問題,忙問道,「皇上走了嗎?」
容婉回道,「已經走了,聽說麗嬪那邊的五皇子還是不好,皇上很焦急。您要不要去看看。」以前小姐只要見到有人有病或中毒,她都會馬上去的,可今天怎麼沒有任何反應。
杜清清沒有回答,馬上向母親的寢宮走去。
杜清清擔心地把著母親的脈搏,她的脈搏虛弱,常常摸不到跳動,她的臉上被淡淡胭脂覆蓋著,依舊能看出她面色蒼白,常常發作的哮喘,時時折磨著她。
杜清清很奇怪,自己配的藥一直吃著,早先在宮內已經見好轉,為什麼會突然爆發?可恨這古代沒有西藥,靠中藥實在太慢。
趙安忽然出現在內殿,遞過一張字條給杜清清,她面不改色地打開看了一眼,很快折好,踹進袖裡。
她仔細詢問著冷梅每個飲食細節,瑾容有條不遜地一一道來,她越是條例分明,杜清清越是清楚,瑾容是留不得了,她城府太深,深得讓人擔憂。
「容婉,以後你就服侍皇后娘娘飲食。」杜清清面色平淡,吩咐道。
「瑾容,秋菊去哪了?還沒有找到嗎?」
瑾容答道,「回郡主,秋菊向奴婢告假,說是她娘病重,皇后娘娘身體不適,奴婢就不敢打擾,稟明太皇太后,准了假回去了,奴婢想她只是個普通宮女,她的差事不會耽誤,奴婢就擅自做了主張。」
杜清清看著沉睡的母親,耳裡聽著她滴水不漏的稟報,不由心裡冷笑,「你是鳳闕宮的掌事宮女,這些小事本來就該你管,不叫擅自,你體恤皇后的身體,理應嘉獎才是。何況,聽說你對皇后的飲食消毒很是上心,你說,我該嘉獎你什麼呢?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杜清清緩緩轉身,靜靜地凝視著她。
瑾容抬眸,正對上杜清清那雙能洞察人心的亮眸,深邃如墨的瞳仁深似寒潭,透出一股冷風直接穿透她的鎖骨,不由暗顫,不由低下眼簾,低聲說,「郡主厚愛了,服侍皇后娘娘乃奴婢最大的榮耀,不求賞賜。」
「哦?」杜清清站了起來,向外間的軟榻走去,瑾容不得不跟著出來,依舊低著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杜清清坐下後,勾唇冷笑,聲音柔慢,似乎漫不經心,「淑妃娘娘宮裡的掌事大宮女錦熙是大楚二年入的宮,同她一起入宮,又同入容熙宮的還有一位她的姐姐,叫錦容。可是,這個錦容忽然在三年前失蹤了,麗嬪宮裡多了個瑾容。或許說,不是失蹤了,是改了姓。」她的目光緊緊鎖定低著頭的瑾容。
她雖然沒有抬頭,可是交疊的手指尖有些微微顫抖,身子也微微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