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清抬頭看見他,緊走幾步,忽地撲在他的懷中。
玄凌一怔,抬眸看著站在遠處的趙安,原本還想調侃她幾句,卻陡然驚覺懷中的她簌簌發抖。身後遠遠跟來的侍衛們驚疑不定地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想要上前卻是不敢,想要後退亦是來不及了。
玄凌眼中寒光微微一掠而過,示意趙安上前轉圜,自己則摟了杜清清轉入殿中。
趙安把幾位侍衛攔下,笑瞇瞇地從袖中掏出幾顆金錠,一一塞到侍衛們的手上:「幾位侍衛大哥辛苦了,這一點茶水錢,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侍衛們攤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趙安塞給他們的是沉沉的金錠,他們一年的俸祿才一百兩不到。這……這相當他們十年的俸祿了!
侍衛們面面相覷,拿在手中猶如燙手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丟了就拂了婉貴人和四皇子的臉面,不丟又是欺君的罪名。
「趙公公,不是我們兄弟幾個不幫忙,萬一傳到了皇上耳邊……」領頭的侍衛粗聲粗氣地說道。
「這個不用幾位侍衛大哥煩心,明日咱家一定會知會皇上今日這事。你想,我原本是皇上身邊的人啊。」趙安打著哈哈說道:「更何況幾位大哥也知道,這麼多人看著貴人來了,貴人也不會隱瞞皇上的。」
趙安好說歹說,這才把侍衛勸退。
殿中,玄凌把杜清清扶到了椅上,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清清平了平心緒,看著玄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皇上……皇上好像出事了!」
玄凌眸中眼瞳猛地一縮,他一把捏著她的手:「怎麼回事?!」
杜清清吐出一口氣,把今日聽到的消息一一給玄凌說了,末了道:「若不是皇上去的是皇后的儲秀宮,我也不會這樣懷疑。今天皇上是答應晚上過來陪我的……」她猛然看見玄凌臉色一沉,慌忙接著說,「玄凌,你說會不會是皇后設下的計謀?」
玄凌漂亮的長眉一挑,若有所思:「這個也說不好。究竟是虛驚一場,或許真是父王被馬采女吸引動心了呢。」
「皇上不是這樣的人啊。」她急忙接上。
杜清清看著他在閣子中來回踱步,眉頭深鎖,一顆心也隨著七上八下。她今日甘冒犯著風險來到「鳳鸞宮」來找玄凌,是因為事起倉促。若是最後證實虛驚一場,那這「鳳鸞宮」中所有看見她的宮女內侍恐怕都要一一被玄凌滅口。
撇開這些不說,杜清清對今夜之事越想越不對頭,玄宇軒絕對不會在自己第一天回宮,去碰其他馬氏女子,怎麼會去「儲秀宮」待了那麼久?他可是大半年沒有踏入皇后的宮中。
「不對!這事一定不對頭!玄凌,如今只有你可以派人去查探虛實!」杜清清上前揪著他的袖子,說道。
玄凌看著她殷殷的眸光,臉上微微一沉,冷笑:「為什麼本王要去查探虛實?」
他異色的眸中漸漸流露懷疑,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反手剪在她的身後,逼近她雪白的面龐,冷聲問:「你在為父皇擔心?」
杜清清心中一驚,但是已經來不及,他的手勁這般重,幾乎把她的胳膊擰斷,杜清清哀叫一聲,痛得背上冷汗淋漓。她咬著銀牙,喘息地否認:「不!我沒有!」
「你還狡辯!剛才你分明在為他擔心!」玄凌不放過她,冷笑著一點點加重手中的力道,杜清清幾乎要痛得背過氣去。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卻有著魔鬼一般喜怒無常的玄凌,忽地咯咯一笑。
她的笑令玄凌一怔。冷汗順著杜清清的臉龐流下,她喘息著笑道:「好吧,我承認我為皇上擔心,我擔心他活不到我能掌握後宮的那一天。因為,四皇子殿下送我入宮不就是這個目的嗎?我擔心皇后因為嫉恨我殺了她唯一的兒子,會憤然把皇上殺了,再逼宮。我還擔心,四皇子殿下好不容易漸漸成功奪得太子之位,就到今夜為止了……」
玄凌放開她,冷笑一聲:「你當本王真的能信你的話?」他話雖然如此說,但是眼中的懷疑之色已經消褪幾分。
杜清清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消失,不由踉蹌幾步在椅上,扶著已經腫起一圈的皓腕,她顧不上劇痛,冷冷嘲諷:「我不顧風險前來通知四皇子殿下,你就是這般對待我的嗎?若是殿下不願意相信清清,當初就不應該把清清送入後宮!」
她說到最後一句已是充滿了深重的怨恨。那夜的纏綿都是假的嗎?是他要緊緊握住自己,才假意表演和侵佔的嗎?
玄凌渾身一震,他轉頭,陰晴不定地看著杜清清。
杜清清昂首與他對視,兩道眸光在半空中交匯,憤怒,驚恐,猜忌,後悔……什麼都有,唯獨沒有他想要看到的信任。
他有些憤怒,什麼時候,兩人一路行來,會有互相猜忌的一天,那晚她的溫柔呢?她讓自己熱血澎湃而暗發誓不讓她再回到這後宮的感覺呢?可是,他還是讓她回來了。
她在後宮中長袖善舞,短短時間,還未寵幸就盡獲盛寵。自己在朝堂,結黨營私,藉著父皇的信任,大肆收羅親信。原本以為總有一天,他和她一定能夠走到最後,甚至還想著總有一天,自己能夠給她自己最珍視的一切。
可是那麼快,他和她,卻是互相不信了。
原來,自己真的是不信她半分。
玄凌看了她許久,忽地哈哈仰頭狂笑。長夜寂靜,他近似癲狂的笑聲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他聽到了這世上最荒誕無稽的笑話,又似對這世事無常的諷刺,那般蕭索悲涼。
杜清清緊緊盯著他,捏緊了長袖,不知他到底在笑什麼。
「你說得對!」玄凌笑完轉過頭,眸色冰冷道:「是,本王竟是糊塗了,既然送你入宮,就一定會信你。」
「所謂用人不疑。你,不過是本王的一顆棋子。」他慢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