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口氣,跪坐在軟榻上,為他倒了杯酒,抬眸望著他,「大王子,不坐下來品嚐嗎?」
耶律蒼轅飛快地掩蓋著懷疑的神色,坐了下來,接過酒杯,看著她。
她自己也端起一杯酒,淡淡微笑,「好像還是第一次認真地和大王子喝酒呢。我先乾為敬。」說罷,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再倒滿,「這第二杯,是感謝大王子對清清的照顧,對清清的……」話未說完,噎在喉中,一口再飲盡。
耶律蒼轅一句話不說,看著她的動作,臉色越發暗沉,她自顧自的倒了第三杯,「這第三杯。」她抬眸迎上他帶著怒意的眼眸,鼻子一酸,努力深吸口氣,硬是把那股酸楚壓了下去,眼眶裡溢滿晶瑩,「第三杯祝大王子……一切都好。」悶頭一口喝盡。
「大王子……」
「叫我蒼轅!」他打斷她的話,在她發怔的目光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壺,豪邁地丟掉酒壺蓋,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了幾口,抹掉嘴邊的酒滴,笑著說,「我們草原上喜歡這樣喝酒。」酒壓不過他心底的痛,可是,他不想讓她看出來。
「蒼轅。」她不知如何啟齒,但是,她必須走了。
他猛然站了起來,一把拽起她,往懷裡一拉,緊緊地擁在懷裡,「什麼都不要說好嗎?」
她心頭猛跳,他的心跳得好快,讓她亂了。
聽著他的心跳,貼著他火熱的胸膛,她輕聲說,「那我唱歌給你聽。」
他低沉嘶啞的聲音,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恩」,加重手臂的力量,大掌撫摸著她的長髮。
她輕輕地哼著:……注定就飛蛾撲火……是時間的過錯,我們只能錯過……最好不見,最好不念……。柔美的聲音夾雜著點點愁絲,漸漸的,聲調微變,含著哭腔。
這是她到草原第一次唱的歌,那時是為自己唱,今天,是為自己和蒼轅唱。
耶律蒼轅再也忍不住了,閉上眼睛,嘶啞的嗓音無法控制有些顫抖,「你是想把我的心挖出來再踩碎嗎?」
堂堂男子漢說出如此深情的話,讓她仿若被摔下深淵,心空落落的,她含淚悲切地低聲說:「都怪你,你不把我抓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的話句句鑿心,他心騰火焰,酸楚氾濫,強制自己要把她強留下的慾望,打橫抱起她,輕輕放在床榻上,俯下身子,深情地注視著含淚美眸,滿腔的痛頂著胸口,萬馬奔騰般激湧撞擊心臟。
他必須控制住自己,她的清白關乎回到大楚的安全,他知道,大楚是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他不能為了自己的衝動、慾望、和愛,讓她墮入萬劫不復,讓她獨自面對,在自己沒有力量保護她時,他只能忍!
「清兒,你要記住,匈奴的草原永遠等著你,為了你我要奪天下,當我坐上大汗的位置,我會帶著十萬鐵騎迎娶你。」他真誠火熱的湛藍眼眸盯著她,誓言蕩氣迴腸。
她流著淚笑了,「不要,大楚是我的故鄉,匈奴是你的家,他們都要安居樂業,不要再有戰爭,可以嗎?」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一怔,嚥下苦水,很快點了點頭,「只要你想,我一定做到。」
她不再說話,側臉緊貼他的胸膛,默默地說:轅,原諒我的自私,你我都背負著太多太多。
她能感覺到他心裡的熱火洶湧,可是他以最大的毅力,克制著自己,他在意自己,他知道要保留自己的清白,他是怎樣的男人?為了愛惜自己能做到如此?
轅,願來世讓我再遇見你,我願意陪著你奔馳在草原上。
整整一個晚上,他就抱著她,吻著她,就像一個珍寶,不捨得放棄,也不捨得碰,草原上的大漢,戰場上的英雄,就這樣小心翼翼的,擁著懷裡的人兒。
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因為說出來都會傷害彼此。
她知道,自己注定要欠他的了。
一大早,她一睜開眼睛,身邊已經空了,用手摸著,還有餘溫,目光倏然停在枕頭上。
信!是她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的信!猛然翻身起來,抓過信翻開,真的,就是玄據和匈奴來往的信,她越看越激動,這足夠扳倒太子黨了,還有馬宰相的來往信。
「姑娘。」衣諾低低的喊聲傳了進來,她慌忙把信揣在懷裡,站起來,焦急地望著風塵僕僕連夜趕回來的衣諾。
清清一把握住她的手,充滿期望地望著她,「衣諾,你辛苦了,見到易將軍了嗎?」
衣諾點了點頭,「見到了,易將軍馬上帶人來接您。」
杜清清大喜,終於可以回去了,環視大帳,心裡不禁有些失落,深深吸了口氣,迅速恢復狀態,「快,我們準備出發,你母親下次我們想辦法來接她,我先把你送回家鄉,你找到親人,安頓下來。」
她不能讓易長天到大營來,畢竟是兩軍陣前,需要避嫌,她決定自己先走。
衣諾含著眼淚,神情也很激動,點了點頭,「易將軍說了,已經為奴婢尋到親人了,回去就能見到他們。」
杜清清熱烈地握住她的肩頭,「衣諾,你不是奴婢了,我已經向大王子要了你的贖身契,你自由了。」她掏出一張紙地給依諾。
衣諾驚呆了,不相信地望著她,彷彿這一切都是做夢,噗通,她頓時跪在杜清清面前,「姑娘,謝謝姑娘,奴婢……」
她慌忙拉起衣諾,笑著說,「記住,你不是奴婢了,衣諾,你快起來,你不要去見見母親嗎?快去快回。」
衣諾點頭,笑著飛奔出大帳。
杜清清看了一眼整齊地放在桌面的一摞大楚男裝,不由歎了口氣,他真是心細,難道,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
換好男裝,走出大帳,莫西拉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站在門口,見她出來,欲言又止的神色,讓杜清清看了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