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看著陳壁君,心中暗罵:這個刁蠻的女人,還真是不好對付。但如果不挽留著汪精衛,這副爛攤子不是都要扣在我們大日本皇軍的頭上,就汪精衛留下的那些政客哪個恐怕也無非穩定住現在的局勢。
他心裡雖然是罵著陳壁君,但是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的說道:「夫人不要多心,我們也只是關心汪先生的身體,如果汪先生堅持要前往日本治療,我們自己也將全力配合,並安排最好的醫生來為汪先生診治……」
陳壁君不等他把話說完,馬上接話道:「那就多謝土肥原先生了。不好意思,兆銘身邊還需要我去照應,如果幾位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敢多做挽留了。」
土肥原心中大怒,沒想到陳壁君做事居然滴水不漏,一點空子也不給他。他知道在糾纏下去也是無用,只能起身告辭。陳壁君禮貌地將幾人送到客廳門口,然後返回。
走出汪精衛公館的大門,土肥原的臉色陰沉,他對著丁默村與施良問道:「你們怎麼看待汪先生堅持要離開國內,去日本治療這件事?」
丁默村畢竟是汪精衛的親信,而且善於察言觀色,他已經看出土肥原今日的不滿,所以馬上賠著笑臉說道:「我覺得汪先生這麼做,也是想盡快將身體將養好,盡快地回到國內處理軍政大事。我知道土肥原長官是擔心汪先生這一走,會使上海、南京的局勢有所動盪,這您大可放心,上海有我主持,南京方面,汪先生也已經早有安排,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土肥原心道:就是因為你這個馬屁精主持上海,我才不放心呢?!可他嘴上卻是另一番說詞:「這點我自然是不會太過擔心,其實我主要是擔心美國現在已經與日本開戰,他們的艦隊不斷向日本本土施加壓力,這個時候汪先生去到日本國內,恐怕不如留在中國安全。我看不如這樣,汪先生去往日本的原計劃還有段時間,我們先努力在中國境內尋訪名醫為他治療,如果能夠有效控制住他的病情,不是也就使得他不用在受旅途奔波之苦了嗎?」
丁默村心中暗罵土肥原老奸巨滑,但表面上還是一口答應:「還是長官想的周全,我一定盡快去找名醫,來為汪先生治療。」
土肥原知道丁默村是陽奉陰違,也不與他多計較,擺手示意各自上車回去,丁默村上了自己的專車,返回上海政府。而土肥原卻把施良拉上了自己的車。
「從剛才開始,你就一言不發,對於汪先生要離開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車子開出好一段路後,土肥原見施良一直不說話,直接開口問道。
「報告長官,施良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做的都是情報工作,並不太懂政治,我只能隱約感覺到,汪先生的去留,對於國內形勢的掌控將有很大影響,至於其他,我還無法洞察,自然也就不敢多說。」施良很謙恭地說道。
「做為情報人員,對於政治,更應該有著敏銳的觀察力才行,因為很多所謂的機要情報,都是搞政治的人弄出來的。」土肥原既像是指導,又像是批評的說道,「行了,畢竟你剛跟汪先生那邊搭上關係,也不可能要求你想出什麼阻攔汪先生去日本的辦法,你就按我說的,盡力去找一些在民間很有名氣的醫生輪流來為汪先生看病,盡量拖延他到日本的時間吧。」
「是,我回去以後,馬上發動部下去尋找名醫,一定會按照長官的吩咐把這件事辦好。」施良一口答應下來。土肥原看著施良,滿意地點了點頭……
軍統上海站的秘密藏身處,沈醉與部下們集合在一起,正在開會討論事情。
沈醉的表情相當嚴肅:「各位,我剛剛接到重慶戴局長的急電,他通知我們,根據隱藏在汪偽政府的內線通報,近日汪偽就將離開國內去往日本東京,他密令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在汪偽離開之前,再次對他展開刺殺計劃,絕對不能讓他離開國內。但有一條,事情一定要做的隱蔽,不能讓外人看出是我們軍統的人做的。」
眾軍統特工都撓起了頭,雖然他們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殺手,但是因為之前有過數次刺殺汪精衛的行動,都以失敗告終,而且還搭上了軍統數名大特務的性命,使得他們的心裡都對刺汪行動有了一種莫名的心理。
沈醉看到眾人都不說話,有些不滿地說道:「平時一個個都很喜歡說自己的本事,怎麼一到正經事兒就不行了?」
劉寧這時候站起來對沈醉說道:「大哥,不是我們不行,而是對於汪精衛,之前在河內,後來在上海,數次行動,各種方法都嘗試過,但都失敗了。所以我們也確實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
沈醉知道劉寧說的都是實情,也不好多說什麼,擺手示意他坐下,腦子裡也在努力的想著辦法。
這時,嚴輝站了起來:「我倒有個提議,那個施良最近不是剛剛接替了李士群的位置,做了76號的主任嗎?想必他肯定有機會接近汪精衛,咱們能不能讓他想想辦法?」嚴輝的話提醒了沈醉,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76號內,原本屬於丁默村的大辦公室已經變成了施良的房間,他一改過去陰森恐怖的佈置,將大窗簾全部摘下來,使得整個房間變的寬敞明亮起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整天呆在一個陰暗的環境中,人都會變得陰暗。
由於接受了土肥原的安排,所以他一直也安排著部下尋找著各地的名醫,把他們的資料匯總起來,然後從中遴選,再上報給土肥原,由他安排醫生去為汪精衛看病。
陳壁君雖然知道土肥原是有意拖延他們到日本的時間,但一是汪精衛確實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完,二是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要是進行長途跋涉,也確實有些吃不消,既然請來的都是國內的名醫,也就先請他們看著。
施良正在翻看著資料,電話突然響起,他拿起電話:「喂,哪一位?」
電話裡傳出的是一個陰冷的聲音:「是我,你的一個老朋友。馬上到多倫路教堂來,有急事找你。」隨後電話就被掛斷。
雖然沒能從電話中判斷出對方的身份,但施良可以肯定,對方似乎沒有敵意,他猶豫了片刻,猜測著會不會又是土肥原的試探。最終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即使真是試探,也可以巧妙應對。
多倫路教堂內,無數的信徒跟著台上的唱詩班一起頌唱著教會歌曲。施良緩步走進,在人群中尋找著熟悉的面孔,判斷著到底是誰把他約到了這裡。
就在他穿走在人群中的時候,一位身著黑色長袍,並蒙住了頭,牧師模樣的人向他迎面走來,當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位牧師低聲地對施良說道:「約你的人在後面的懺悔房。」然後也不搭理施良,繼續向前走去。
施良聽到指引後,也不回頭,繼續地向前走著,穿過教堂的大廳,從旁邊的小門走出,向著後堂的懺悔房走去。
懺悔房是教堂中比較特殊的一個地方,一般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小房間,需要懺悔的人走進去,獨自處在這個房間裡,向隱藏在幕後的神甫懺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由於雙方不見面,只有心靈的溝通,所以人們往往能在這個時候將內心中隱藏的東西都說出來。
施良走進懺悔房,將房門關上,屋裡頓時黑暗下來,只有頭頂的一扇天窗,射下慘淡的陽光,將施良身邊的狹小空間照亮。
黑暗中傳出了一個聲音:「你來了?」
「我來了。」施良靜靜地說道。
「有什麼想要向主懺悔的,現在就開始吧。」黑暗中的聲音開始說道。
「我最想懺悔的就是前幾次把你抓住的時候,還把你放了出去,讓你今天可以在這裡裝神弄鬼的戲弄我!」施良壓低聲音衝著黑暗說道,他已經聽出,那躲在黑暗中的人,其實就是沈醉。
黑暗中的人發出一聲輕微的笑聲,隨後忍住,又繼續裝出一副莊嚴的樣子,說道:「請不要跟神的使者開玩笑,老實交代你的問題。」
施良猜到沈醉這麼做,一定是有他的想法,而且這種方式,確實很隱蔽,也就不再跟他開玩笑,也沉聲說道:「我實在不知道,該交代什麼問題。」
「你最近是不是剛剛做了76號的主任,是不是得到了覲見汪精衛的機會。」沈醉也不再兜圈子,壓低聲音直接問道。
「是,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施良知道對方切入了正題,也壓低聲音說道。
「他是不是最近要離開國內去日本看他當年被王亞樵打的槍傷?」沈醉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