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殿的門口,葉凌風看著正中央站著的男子,逆著光,只能看到身材很修長,整個人往那一站有種單薄的感覺,卻並沒有讓人感覺到軟弱,也許……是他身上透出的一種淡漠的凌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風韻與氣度。
聽到腳步聲,男子回過頭,一張清秀的臉,溫文爾雅,說不上特別的驚艷,卻清俊地讓人移不開目光。
扯了唇角,葉凌風收回目光,並沒有再看向他,逕直走過,坐到了主位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一片深邃。
一旁站著的小意不知道葉凌風在想些什麼,所以也不敢開口,沉默了良久的青冥,目光微微晃了一下,上前,走到姬陵裳面前,開口,聲音有些低,「好久不見……」
姬陵裳正有些怔忪地看著主位上的葉凌風,顯然沒有想到此時坐在主位上的女子竟然是當初那個半大的孩童,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聽到青冥同他說話,才轉過頭,看向青冥。
眼神裡透出迷茫,過了許久才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男子,「你……你是青冥?」當初在皇宮的時候他是見過青冥的,只是隔了這麼多年還記得,完全是……他那張絲毫沒有變化的臉。
「你怎麼……」姬陵裳想說什麼,可突然想到此時是這姬嵐國女皇的面前,很快的收回驚訝的目光,神情再次恢復了淡漠。
「是啊,好久沒見,沒想到一眨眼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來……」
姬陵裳說完,朝著主位上的葉凌風鄭重其事地跪下,只是背脊卻是挺得筆直:「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凌風挑眉,她來到這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行這麼鄭重的禮,尤其是這個……即將成為姬嵐國新一任皇帝的男子,看了姬陵裳半晌,葉凌風開口:「起來吧,按理說你還是本宮的親叔叔,行這樣的大禮還真有些消受不起。」葉凌風的聲音有種淡漠的疏離,微微上挑的腔調讓姬陵裳不知道葉凌風真正的意圖是什麼,有些愣神地看著他,一時間忘了站起身。
直到身邊的青冥提醒,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有些侷促不安。
從接到聖旨到此刻站在這裡,也不過是十幾日的時間,可他還是想不清楚被放逐了這麼多年後,她把自己召回來的原因是什麼,而且,雖然只有一眼,可方才看著眼前的女皇,似乎並不像外面傳言的那般……
「陛下……」姬陵裳被整個大殿裡壓抑的氛圍包裹地喘不過氣,「不知道陛下這次召喚微臣回來,可是有什麼事?」
「的確是有事。」
扶著椅子上的把手,葉凌風輕輕地扣著,目光越過幾人看向他們身後的天空,因為是秋日,今日的天空有些陰霾,似乎好幾日都未晴過了,就像是她的心情一般,陰沉而沒有生機。
「過些時日,本宮會下個禪讓詔書,本宮想你接受這姬嵐國的皇位。」
葉凌風說的風輕雲淡,可在場除了青冥外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姬陵裳渾身僵硬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陛下,你……說什麼?」
葉凌風挑眉,再次認真的說道:「本宮說,過幾日,這個位置坐著的人,將會是你,你可有什麼意見?」
姬陵裳的眸底有著清澈,無慾無求,這樣的人沒有野心,對別人卻是鞠躬盡瘁的好,如果他是姬嵐國的皇帝的話,對姬嵐國的百姓將會是一個福音,沒有野心的帝皇,代表著沒有戰爭,外界的那些敵對,沂南將軍會做的很好,這她不用擔心,既然這樣,那一切都會是正確的……
「小意,青冥,你們先下去,本宮同小王爺有話要說。」
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意,與依然陷入震驚中的姬陵裳,葉凌風輕聲地道。
小意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最終點了點頭,同青冥一起走了出去,並關上了外殿的門。
「陛下,」門光噹一聲關注了,姬陵裳回過神,看著依然面無表情葉凌風,不解的問道:「陛下,你……方才是在同微臣開玩笑嗎?」
「不是。」葉凌風坐正了身子,指尖輕輕地劃過眉心,「本宮沒有在開玩笑。」
「噗通——」
葉凌風的話一落,姬陵裳猛地再次跪在了地上,這一次背脊依然挺得有些筆直,眼神定定地看著葉凌風:「陛下,微臣絕沒有叛逆的心,請陛下明察!」
看著神情有些緊張的姬陵裳,葉凌風有些好笑,「你怕什麼,本宮什麼時候說過你有叛逆的心了?」
「可……」
「沒有什麼可是的,本宮只是想把皇位重新還給你而已。」
葉凌風想了想,接著道:「當初先皇是為了保護本宮才會硬逼著你放棄皇位,如今,重新還給你,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微臣不願!」背脊挺得更加的直了,姬陵裳反應過來,神情有些激動,目光掠過一道複雜之色,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惴惴不安……
「哦,」
葉凌風挑眉,「可是有什麼為難的?」
對於姬陵裳的反應,葉凌風有些詫異,他這個反應完全不是驚喜,而是一種掙扎。
如果,他不願意的話……
「陛下,微臣不是不願意,只是……只是陛下皇位坐的好好地,為什麼要讓給微臣,如果是當年的的事情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微臣早就看開了,這些年,安安穩穩的過著,真的比什麼都好……」姬陵裳的目光輕柔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人或是事物,眸底極亮。
看著這樣的姬陵裳,葉凌風沉默了下來。
不願意嗎?
「姬陵裳,你可以在考慮一下?不用這麼快答覆本宮,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本宮絕不會勉強你。」葉凌風這樣說著,也是這樣想的,即使是至高無上的皇位,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話,那只會是負擔。
姬陵裳愣了愣,鄭重地點了點頭。
「陛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突然召他回京,而且要禪讓皇位這麼大的事,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抿唇,葉凌風歎息了一聲,其實除了姬陵裳,她還真的不知道姬嵐國中除了他還有誰能夠坐上皇位,考慮了一下,葉凌風還是決定告訴他實情,「是出了一些事情,本宮的命不長了……」
「陛下——」猛地抬起頭,姬陵裳難以置信地瞪著葉凌風。
「所以,本宮想把皇位還給你,因為除了你,本宮不知道還有誰更適合當這個皇帝。」
無論什麼原因,姬媚冷一定還是希望皇位傳給姬家的人吧?
既然這是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那麼她就會努力的做到最好,即使這個事情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
「你不用擔心,在本宮離開之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替你處理好,你只要決定,願不願意當這個皇帝,而且,如果你願意的話,本宮讓你發誓,對姬嵐國的臣民,盡心盡力!除了這,沒有別的了……」
姬陵裳愣愣地看著葉凌風,清俊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對姬嵐國的臣民,盡心盡力……
這竟然是那個被姬嵐國的臣民畏懼了這麼多年的女皇說出來的話嗎?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讓一個人在臨死之前還能這麼想著那些心裡其實是怨著她的人。
「陛下,你可知道姬嵐國的臣民是如何說你的?」姬陵裳小心翼翼的問。
「如何想的?」
「說你殘暴、無情,你這樣的女皇……是這個國家的恥辱。」其實他還有很多沒有說,包括那些荒淫無道的話,面對眼前這個目光澄淨的女子,他竟然有種褻瀆的感覺。
「呵呵,」葉凌風輕輕地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道:「那是他們的想法,卻並不影響本宮的決定。好的,壞的,他們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而本宮做的,也不一定是對的。」她知道這些話是他們對姬媚冷的評價,可又有誰知道姬媚冷心裡的孤獨與痛,她這一生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愛錯了一個人,所以,她錯了一輩子,連帶的,讓她的心在死的時候也蒙上一層悔恨……
自己這樣的做法,其實潛意識裡是為了替她贖罪吧。
「……」
姬陵裳沒有在說話,葉凌風站起身,有些懶散地扶著開始麻木的手臂,看來事情要盡快地解決了……
走下台階,在與姬陵裳擦肩而過的時候,葉凌風停頓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即使他不願意,也沒有什麼吧,他只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姬媚冷,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到的,如果不夠完美,那只能選擇最穩妥的,希望你不要怨我。
風過,仰起頭,葉凌風看著天際的昏暗,歎息了一聲,目光清透。
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
葉凌風剛走出外殿,一直等在門口的小意跟青冥連忙趕了上來。
「公主,你怎麼能把皇位讓給小王爺呢?」小意瞄了一眼殿內,有些不解地看著葉凌風,實在是不清楚公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凌風沒有吭聲,只是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
隨即看向青冥,「看來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順利,他需要考慮一下?」
青冥點了頭,他本來也只是建議,姬陵裳到底願不願意接這個爛攤子還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不行的話,你……」青冥皺起了眉頭,看著葉凌風比先前蒼白了許多的臉色,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他是大夫,她的身體看來已經不能再拖了。
「再等等吧,快要結束了。」
抬起頭,葉凌風突然有些累,擺了擺手,不再看兩人,轉身向內殿走去。
除了這些事情,還有一個那什麼宮主……
君落塵的毒,看來需要趁早解決了。
葉凌風剛走出兩步,小意就要上前卻被青冥攔了下來。
小意有些急,「神醫,你這是做什麼?公主都要把皇位讓出去了,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急得嗎?」
「有!」青冥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堅定:「讓她自己做決定吧。」
「她已經太累了,不要再給她增加負擔了……」為了這些原本不輸於她的責任,她已經失去了太多,他又怎麼忍心在逼迫她……
「可……」
小意的目光有些深邃,偏過頭看著青冥有些擔憂的側臉,最終陷入了沉默。
難道,是她錯了嗎?
可這皇位原本就是公主的啊……
她為什麼要讓出去,為什麼……
……
兩日後。
「公主——」內殿的門突然被推開,小意踩著凌亂的腳步跑了進來,猛地推開門看著葉凌風,神情有些焦急:「公主大事不好了——!」
葉凌風盤膝而坐,並沒有出聲,在小意靠近她三尺後,才淡漠地開口:「小意,站在那,不要進來!」
對於小意冒失的行徑,葉凌風皺了皺眉,卻並沒有生氣。
小意一愣,收住腳步,這才有些惴惴不安,她竟然又亂闖了公主的內殿……
「公主,奴婢……」
葉凌風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看著有些不安地站著的小意,低聲的喃了句:「好了,沒事了,出了什麼事?」
小意有些愣神地看著葉凌風一腦門的虛汗,有些不解,可隨即聽到葉凌風的話,想到此時來的目的,連忙看向她:「公主,大事不好了,邊界被西幽國侵犯,前方傳來急報,快要支撐不住了!」
「哦,動作這麼迅速。」
葉凌風披上外裳,站起身看著窗外,目光幽深,朝著身後擺了擺手。
「好了,本宮知道了。小意,你去喚青冥來。」
「哦,青冥……青冥神醫……」小意原本六神無主,聽到葉凌風這麼說,趕緊趕了出去。
青冥來的時候,葉凌風已經站在窗外很久,小意並未在青冥的寢宮找到他,而是在後花園找到的他,當時青冥神醫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小意也沒有心思多想,急急忙忙地把青冥尋了來,沂南將軍如今不在邊關,如今整個西幽國在這個時候攻打姬嵐國,肯定是做好了準備,這下姬嵐國又難了……
小意因為著急,並沒有同青冥說清楚,青冥以為是葉凌風出了什麼事,背著的藥箱沒有放下就同小意趕了來。
當看到窗前臉色雖然蒼白卻並沒有什麼事的葉凌風時,鬆了一口氣,喘著氣看著葉凌風。
過了許久,因為著急臉上沒有血色的他才漸漸恢復正常,抿了抿唇,有些低聲的問道:「丫頭,怎麼了?」
葉凌風轉身有些詫異地看著青冥一臉的狼狽,有些泥土還粘在俊朗的臉上,卻不難看,朝著一旁的小意招了招手,小意示意,退了出去。
「邊關失守,他們開始動手了。」
「他們?他們是誰……」
「步無痕,或者,是西幽國的太子。」
「步無痕?!那個丞相!」青冥的聲音有些激動,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卻是看到她肯定地點了點頭,「的確是他,我也是這兩日才知道的,看來為了西幽國他可真是夠下功夫,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不過,他也終於肯動手了,今日也是該決斷的時候了……」
「你,想怎麼做?」
青冥瞧著此刻渾身都透著殺意的女子,心禁不住窒息了一下,這樣帶著狂縱恍若修羅般嗜殺氣息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冷血無情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
苦笑一聲,「或者,你想要我做什麼?」這個節骨眼兒喚他來,應該不是為了她自己吧。否者她早就可以拋下一切,讓他醫治了……
有時候,他倒真希望她可以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無情,至少她不會把自己的命看得這般兒戲。
「我想讓你在無論用什麼辦法,就君落塵一命,他是那人交給我保護的,我不想讓他失望……」
「可你就這樣不顧性命!」
青冥咬牙,瞪圓了眼,清澈的眸仁此刻染上了一層薄怒,卻更像是鼓著腮幫子的小狗,讓人忍不住想笑。
葉凌風知道自己不應該笑,唇角還是溢出了一抹笑意,「青冥,說真的,你真不適合生氣?」這樣的他,配著一張娃娃臉,沒有絲毫的威脅性……
看到她笑,青冥臉騰地一下漲的通紅,被一個晚輩這樣笑,還真是……
「咳,好了,這件事我已經想清楚了。」低咳一聲,葉凌風臉上再次恢復了淡漠,「如果這一次過後,我還活著的話,我就會聽你的話,專心醫治自己的身體,可在此之前,我不可能放下這些事情。而且,那個幽冥宮宮主,並不是一個善類,從他哪裡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所以,我想讓你先帶君落塵走,其他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你只要盡量保住他的命就行……」
「我——不——要!」搖著頭,青冥態度難得的堅決。
「你怎麼跟個孩子似的!」葉凌風的臉冷了下來,她知道他是關心她,可……
無奈地歎息了一聲,臉上表情緩了緩,「你就算呆在這裡也沒有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方纔已經派十二暗衛去帶君落塵來,你們稍後就行動!」
「你……」
青冥還想說什麼,卻被殿外傳來的喧嘩聲打斷。
葉凌風皺了皺眉頭,掃了一眼殿外,上前拉開了門,看著門外一直站著的小意,「出了什麼事?」
「公主,似乎是有人闖進宮裡來了!」
「嗯?」
葉凌風皺眉,看了一眼寢宮內還在暗自生氣的青冥,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看著小意,「去看看——」
「是!」
小意剛點頭,卻在看到向宮殿內趕來的一行人,看得一愣,為首的……竟然是步無痕。
轉頭猛地看向葉凌風,卻只看到一張淡漠的絕色容顏,「公主……」
聽到她的聲音,葉凌風安撫地笑了笑,這才看向已經停在她面前的步無痕,自從那次他離去,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看著一聲黑色錦緞稠服的俊美男子,葉凌風站直了身子,淡漠的睨著他,這還是她頭一次看他穿黑色的衣服,與以前的形象截然不同,莫名的帶了一絲陰柔!
挑眉,冷笑:「怎麼,不打算裝下去了?」
葉凌風嘲諷的聲音讓步無痕一愣,隨即邪邪地笑了笑,完全沒有了昔日的溫文儒雅:「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再裝下去就沒有意思了不是嗎?」
「的確是沒意思了。」
葉凌風贊同地點頭。
步無痕顯然沒有想到她這個時候會認同自己的話,邪肆的表情僵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靜默地看著眼前把他整個心魂都奪了去的女子,他幻想了很多遍,她此刻的表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是憤怒的,悲傷地,聲嘶竭力地痛罵他騙了她這麼多年。
可她什麼也沒有做,就這樣看著他,看得讓他心裡最後一絲溫暖也散了去……
不愛,那就不在乎。
呵,他終究還是比不過那個人……
……
眸底一道陰狠掠過,步無痕猛地朝前他了一步:「姬媚冷,讓出皇位,我留你一個全屍。」
「哦,全屍?」葉凌風撫了撫身上拂過的落葉,眉梢微揚,帶著一絲冷漠,「你憑借的是什麼呢?」
「哼哼,憑借的是此刻西幽國的大軍已經攻陷了姬嵐國的大半個城池,憑借現在宮外都是我的人,你又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拼什麼?!」
「你確定?」葉凌風冷笑。
狐疑地看著葉凌風鎮定的臉,步無痕皺起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表面的意思。」葉凌風掃了一眼他帶來的侍衛,或者是西幽國早先跟著他過來的心腹,冷冷地笑道:「你難道沒有發現你今日進宮特別的容易,不要告訴本宮你真的相信本宮對於你絲毫沒有防範!」
葉凌風的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入了步無痕的心口。
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瞪著葉凌風,「你……」
「啪啪啪——」葉凌風沒有在等步無痕說什麼,冷冷地拍了拍手,頓時,大量的侍衛軍不知道從什麼包圍了步無痕等人,手裡的劍反射出冷冽的光。
步無痕看著這局勢,冷笑:「好好好!姬媚冷,原來你還真的不像表面上看得這麼傻,竟然跟我來這一手!」
「好說。」葉凌風笑道有些冷。
「事情還沒有玩呢,你或者還不知道,此刻你們的那些西幽軍隊可還被擋在邊關呢?即使沒有沂南將軍坐鎮,你可不要忘了,只要沂南將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西幽國可能這麼輕易地打進來嗎?」葉凌風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冷,步無痕看著她,俊美的臉上失了神采。
猛地一擺手,狠狠地瞪著她:「怎麼可能?西幽國明明已經攻陷了大半個城池!」
「嗤——」葉凌風冷笑一聲,「步無痕,你這麼多年難道還是沒有學會兵不厭詐嗎?你可確定了姬嵐國城池已經失守,不過是玩得一個把戲而已把你引出來而已,你怎麼就信了呢?嗤,還真是個笨蛋!」
「姬、媚、冷!」
冷冷地看著葉凌風,步無痕整張臉黑的像是黑炭。
「生氣了,呵呵,」葉凌風向前看了一眼,眸色微微變得幽深,「潛伏了這麼多年,還真是辛苦你一堂堂西幽國太子為了國家這麼犧牲……」
只是可惜了姬媚冷,她是不是早就懷疑了呢?
否者為什麼她能夠在發現不對勁時這麼快就能調到這麼多的兵力,其實一直以來她都不是不顧姬嵐國百姓的生死,只是步無痕沒有觸動到她的底線,所以她寧願被騙著,即使暗地裡讓沂南將軍做了這麼多年的準備,她依然沒有採取行動,只是不願意傷害了他吧……
可到頭來呢?她又得到了什麼,她什麼也沒有得到。
除了一身的傷痕……
「步無痕,你真的很幸福呢。 」低喃著,葉凌風苦澀的笑了笑,不知道是為姬媚冷不值,還是為步無痕傷心,錯過了姬媚冷,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多麼重要的東西。
「……你說什麼?」葉凌風的話被風吹散,步無痕並未聽清,忍不住低聲地問。
「步無痕,你知道嗎?有時候,權勢並不能代表一切的,就像是一個人的心,即使用整個江山來換,也遠遠不夠……」
「你說什麼沒頭沒尾的!」步無痕狠狠地瞪了葉凌風一眼,對於自己被一個女子設計很是不甘,尤其是他等了這麼多年,準備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失敗!
修長的手指一圈,就要向葉凌風的脖頸襲去——
「公主小心——」
「小媚冷——」
兩道聲音傳來,葉凌風瞇著眼看著已經掠上她脖頸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很美,卻也是這雙手硬生生地奪去了姬媚冷的聲音,掌勢一頓,漸漸地眸底掠過一道紅光,眨眼間,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反力扯住了步無痕的手,向後狠狠地一甩,頓時只聽「嘎吱」一聲,步無痕的右手腕被折斷。
悶哼一聲,步無痕顯然沒有想到葉凌風的身後會這般了得,有些詫異地看著她,而在同時,葉凌風用這幾日勉強恢復的一些靈力渡入了步無痕的身體,頓時步無痕整個人都不能動彈!
被她擒住——
「你對我做了什麼?」步無痕愣住,到現在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女子擒獲。
葉凌風挑眉,並未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不能動彈的步無痕,挑起一旁的劍,橫放在他的脖頸上,而他身後原本看到他失敗就要暴動的人立刻想要上前,可在看到步無痕脖頸上的劍愣住。
「你似乎敗了呢……擒賊先擒王,你這個頭頭都被擒了,你覺得他們還能有什麼作用?」葉凌風冷笑,手上加了幾分力道,頓時,步無痕的脖頸上出現了一道血痕,血蜿蜒流下。
步無痕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那般,冷冷地看著葉凌風,突然冷笑兩聲:「是嗎?鹿死誰手還說不准呢?來人,把那個小傢伙給帶上來!」
步無痕的話一落,葉凌風皺起了眉頭,她突然有種不安。
果然,抬眼間,當看到那被帶上來的人時,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與其說是被帶上來,不如說是被抱上來,君落塵此時就像是沒有生命的娃娃,就那樣被一個步無痕的手下抱進來,渾身佈滿了血痕,可以想像他曾經歷過生命……
心下頓時發狠,葉凌風猛地把劍往下一狠,血流得更多了!
「該死的,你對他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步無痕也冷笑,即使被這樣擒住,絲毫沒有順壞他一身的清冷與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眉眼長挑,帶著一絲怨毒,「能做什麼,只是一些刑法而已,怎麼心疼了?你喜歡的不是那個什麼影妃嗎?難道愛屋及烏,連他的弟弟也喜歡上了……哼哼,姬媚冷,你到底把我放在什麼地方?」
「放在什麼地方?」
葉凌風突然冷笑,看著君落塵沒有生命跡象的樣子,眸色漸漸被紅色代替,離得近了,甚至能夠看到她渾身湧現的一層紅光,帶著詭異的色澤,讓步無痕看得有些愣神,低下頭,葉凌風與步無痕的目光相平:「你不是想要知道姬媚冷到底把你放在什麼地方嗎?既然你這麼迫切的想知道,本宮要是不告訴你,豈不是對不起你?」
「什麼……」被葉凌風此刻的樣子震懾到,步無痕有些愣神,所以也沒有聽不出葉凌風話裡的怪異。
「步無痕,你真可憐!這麼久難道你就沒有發現我不是姬媚冷?」
葉凌風的話一出,身後的小意和青冥變了臉色。
「公主——」
「小媚冷——」
葉凌風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靜靜地搖著頭,「一切都該結束了,這個位置待得久了,真得會讓人厭煩,而且……」她也活不久了不是嗎?
其實這個身體到底被毀壞到了何種程度,青冥其實是估算低了,這個身體已經沒有恢復的機會了吧?
她有時候甚至能夠感覺到死亡來臨的感覺……
那麼其他的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姬陵裳,看來這次你想不當這姬嵐國的皇帝也沒有機會了,就讓她自私一次吧,該解決的都解決了,她真的累了……
看著葉凌風疲憊的表情,小意與青冥張開的口最終閉上。
靜默蔓延,陰晴的天空,染上了秋的味道,有種名為蒼涼的感覺……
「不是姬媚冷?」過了許久,步無痕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眸子看著葉凌風,沒有焦距,「你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那就讓我告訴你吧?我不是姬媚冷,真正的姬媚冷已經死了,而且,」惡劣地笑了笑,葉凌風湊近步無痕,冷笑道:「還是你親手殺死的!」
「親手殺死的?」重複著葉凌風的話,步無痕腦海裡一片空白。
「怎麼?你忘記了那天你因為琅寧兒而親手掐死了她?」
「不,不,怎麼可能?當時你明明沒有死的……」
「沒有死嗎?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從那天開始,這姬嵐國的女皇是不是有什麼不同呢?因為我不是她了,而姬媚冷已經死了……」沒有說這個身體是姬媚冷的,她還真怕這些人接受不了靈魂的事情。
「不,我不信……」可,可從那日開始她開始變得陌生,變得不像是原本的她要如何解釋?步無痕的心猛地涼了下來……
他不是真的想她死的,不,不,她一定是在騙他對不對,姬媚冷她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她不是女皇嗎?女皇怎麼可能會死……他還沒有看著他拿下姬嵐國,他還沒有讓她看著自己登上帝位……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我不信,你就是姬媚冷!你們長得一模一樣,怎麼解釋!」
「不信?呵呵,」葉凌風笑的有些冷,「你不要忘了,這個世間有種易容術,即使一模一樣又如何?難道我是不是姬媚冷,你真的分不清楚?」
「不……」晃著腦袋,步無痕緊閉著眼,腦海裡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裡閃過,卻像是一把刀死死地刺入了他的心窩,血流滿地,是,她們是不同的……
很不同,他是有感覺的。
可他一直以為那是她不再愛他的原因,所以連帶的他會不安,會焦躁,莫名緊張起來,所以看著她開始漸漸遠離,他會心慌,會不安,可他從未想過,原來不是她不再愛他,而是,原本愛著他的那個人已經死去,已經完全的離他而去……
再也尋不回……
可,「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他沒有用力,他不是真的想讓她死的,真的沒有?
當時他真的只是想要嚇嚇她,其實他是怨恨自己,明明他們是敵對的,他是西幽國的太子,她是姬嵐國的女皇,因為她,他被送到了這裡這麼多年,所以他心裡是怨的,是恨的,他不甘心,所以他一遍遍的否定了自己想法,看著她痛苦,他就高興,可他真的高興嗎?
為什麼每次她對著他發呆時痛苦的神情,他也會難過,可轉身時他又會冷漠都對著她,靜靜地看著她傷心,看著她難過……
看著她因為自己娶了被人暗自傷心的模樣,他暗地裡竟有種報復的快感……
直到……
她不再看著他,不再依戀他……
他開始害怕,開始想盡辦法接近,可得到的依然是她不屑一顧地轉身。
原本以為是自己傷了她的心,可他……如何都沒有想到,原來……他一直想要挽回的人,早已經死了!
而且,死在他的手中!
「哈哈哈——」仰頭淒涼地笑出聲,一滴淚垂落,晶瑩剔透的顏色卻是彰顯著他的不甘,他的悔,他的恨,怎麼就死了呢?怎麼就死了呢……
為什麼……他不能夠後悔……
為什麼……